正文 四十八、井(巽下坎上)(1 / 3)

論廢物不廢

(卦辭)改邑不改井,無喪無得。往來井井,汔至亦未□井,羸其瓶,凶。

(爻辭)初六:井泥不食,舊井無禽。

九二:井穀射鮒,甕敝漏。

九三:井渫不食,為我心惻;可用汲,王明並受其福。六四:井甃,無咎。

九五:井洌,寒泉食。

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

這一卦在帛書本中也叫“井”卦,隻是卦爻辭中的用字有較多較大的差異,但通過比較反而有助於對本卦的理解,因為本卦確有好幾處,依通行本的文字是不好解釋的。

改邑不改井,無喪無得。往來井井,汔至亦未□井,羸其瓶,凶。這條卦辭有兩點不好處理,曆來爭論不休。

這條卦辭有兩點不好處理,曆來爭論不休。一是可以有多種句讀,限於這卦辭,都可以通,叫人難以取舍;二是“無喪無得”無論連讀或分開,都有歧義——是說“既無喪又無得”,還是說“無喪就不能有得”?不好選擇。又,這句和上句是什麼關係?是承接上句的意思,申說改邑而不改井的理由,還是對上句來個轉折,說改邑不改井的做法即使不會造成損失,也不會帶來什麼好處?很明顯,不先弄清本卦的主旨,又肯定這卦辭是根據全卦主旨編寫的,這兩個問題是無法解決的。因此,請等我解說完爻辭,把握了本卦主旨以後,再回頭來討論這條卦辭吧。

初六:井泥不食,舊井無禽。“泥”在這裏無疑是作動詞,阻塞的意思。所以前句是說,井裏太多泥漿,快無水可汲了。後句當不是轉而說另外某個井,應是對前句作補充,說:可這樣的老井又還不能就用來作陷阱捕捉野獸。“舊”有“陳舊”義,井阻塞到至於無水可汲,必是因為年久失修,故用“舊井”稱呼了。“禽”是“禽獸”的通稱,井裏不會有現成的野獸,這不必說,所以這“無禽”必是說用這口井捕不到野獸。古人用陷阱捕獸,將不能汲水的井改做陷阱用,是很自然的,這裏追加“舊井無禽”一句,顯是強調這口井似乎毫無用處了。

對這條爻辭的後一句,有人解釋為“這口井久未修治連禽鳥也不屑一顧”,劉大鈞先生就譯為“這舊井連鳥獸也不來”。這頗不中肯。井水很滿時,可能有鳥獸到井邊飲水,但這情況很少,一般來說,要說明井的蓄水狀況,是不會拿有無飛禽走獸前來飲水作指標的。也有人認為這個“禽”乃指魚蝦之類,按這理解,這一句就是說這口井也無養魚之利,從而全爻也是我上麵說的意思。

試問:如此強調這口井的無用,是要說明什麼?這就要看下文了。

九二:井穀射鮒,甕敝漏。“穀”有坑穴義。《莊子·天運》:“在穀滿穀,在阬滿阬。”“穀”就當“阬”(同“坑”)的同義詞使用。所以這“井穀”相當於“井裏”,並非強調井底。“鮒”究竟是什麼,有多種說法,但肯定是指一種小魚,或者也可以吃的小動物。肯定“小”,是因為井裏水少了,容不得大動物,而這裏又是要用可以在這井裏射到小號的魚,來說明這井確實淺得很了(魚小而又離得遠,哪能射得到)。可見前句還是申說此井已經嚴重淤塞。後句“甕敝漏”多直解為汲水用的瓶子也壞了,不能用來汲水了(“敝”有“壞”義),這自然是暗示,因為此井已經不能汲水,故而沒有人想到要換個好瓶子。總之,這一爻的兩句話是一起強調:此井已不能作井用了。

上述理解似乎沒有問題,實際上卻是誤解,理由很堅挺,那就是:決找不到對一口井“泥不食”作這樣的強調的理由。因此,我換了個思路:也許,“井穀射鮒”一句是要說明:此井雖然不能供應飲用水了,但裏麵還有小魚之類能吃的東西,並且正因其“泥”,故而可以射得到了。這不但說得通,還不與上爻意思相重複了。至於後一句,在帛書中是作“唯敝句”的,“句”可能是借作“笱”,即一種竹編的捕魚工具,因而“唯敝句”是說:甚至用個破笱就可以(撈到裏麵的魚)了。這樣,前後兩句就是一起說明,此井雖然不能供水了,但還可以有別的用途,從而這一爻乃是對上一爻的意思來個轉折,即是和上一爻一起作為一個例證,申說一個大道理:此井看似沒有用處了,但可以在裏麵捕魚,於此可見廢物未必廢,其實還有用。再聯係到後幾爻,發現這正是本卦想要論述的主旨,就要說必須采取這個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