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八、井(巽下坎上)(3 / 3)

解說完本卦,我不禁想起老子的一個說法:“是以聖人恒善救人,而無棄人,物無棄財。是謂襲明。”(《老子》第二十七章)這意思不就是本卦的主旨嗎?

現在可以懂得本卦的卦辭了:頭句是針對古代侯王、君主經常遷都而說的,“邑”指國都,“井”是喻指國都那片土地上你遷不走的一切。要遷都,必是因為覺得舊都不宜作國都,像井淤塞了不能當井用了一樣。遷都不能把舊都帶走,故說“改邑不改井”。兩個“改”雖都是“更換”義,但全句顯是說“得了新都,丟了舊都”,隱含不是開發舊都的潛在的好的方麵,而是簡單地離開它、拋棄它的意思。遷都者自以為這樣做有利,卦辭作者認為也有所失,且得失相當,所以第二句說“無喪無得”。第三句“往來井井”是對此作個說明:你遷到新都去,那地方有優點,但也有缺點,就像舊都有缺點也有優點一樣,因此兩個都(兩個井)作為客觀存在物其實並無區別。隱含而不明說的意思是:若有差別,那一定是你的對待方式造成的(“往來”表示“這個和那個”,“井井”相當於說:“二者並無區別,都是井”)。所以接下三句就交代該如何正確對待,說:如果井裏沒水了,不是進行掏掘,而是采用把汲水瓶打掉,不在這口井裏麵打水的方式了事,那就不好了。這顯是批評那種覺得舊都不好了就離開,而不是發揮它的潛在優勢的作法,蘊涵的一般教誨則是:對物對人,都要善於避其短,揚其長。這同爻辭申說的意思完全一致——其中“汔”是“水幹涸”的意思;“亦”為連詞,相當於“假如”。(《詩·小雅·雨無正》:“雲不可使,得罪於天子;亦雲可使,怨及朋友。”)“□”通“矞”,本指以錐穿物使通,這裏是指掏井使水能滲出。“羸”通“傫”,敗壞義。所以我上麵的理解完全有訓詁上的根據。

關於這條卦辭的諸多誤注、誤譯,我不介紹了,隻轉抄一種譯文,供讀者作比較:“村邑變遷井並不會變動。(對於井來說)無得無失。(人們)來來往往從井中取水,井幹涸了,也不挖井,(取水的)瓶毀壞了,凶。”這個譯文可視為對於這條卦辭的傳統理解的代表。

井卦的覆卦是困卦,是否可以說,二者內容上的對立乃表現為困卦是講為官者應該怎樣認識和對待自己的“困”,井卦則是講如何看待和處置別人的“困”,前者是要求為官者們承認自己雖處“困境”但實是在享福,因而要珍惜之,後者則是要求他們對別人的被遺棄表現出同情,從而愛護之?我以為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