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人們要提到悉尼,首先會想到的就是那座歌劇院。悉尼的城市形象就是以這座歌劇院為標誌。諸如此類的城市形象標誌可以找到很多——巴黎的凱旋門和埃斐爾鐵塔、紐約的自由女神塑像和世界貿易中心大廈雙塔、莫斯科的克裏姆林宮、北京的天安門等等。這些實實在在的建築物使得一個城市的形象變得鮮明具體,可以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但這隻是城市形象的一部分,即靜態的、物質的或者說是“硬件”的部分,還遠遠不是城市形象的全部,甚至往往還不能算是城市形象的主要部分。
城市形象的主要部分在於它的動態的、富於活力的“軟件”部分。這就是一個城市中的人文氛圍。有一位學者在講到梅特涅時代的維也納時這樣寫道:
在任何一個認真的旁觀者看來,維也納人似乎永遠沉溺在狂歡鬧飲之中。吃、喝和尋歡作樂是維也納人的三種基本的德行和快樂。他們永遠在過周末,永遠在過狂歡節。到處是音樂。無數的酒館裏無論白天黑夜擠滿了酩酊酒鬼。到處是成群的紈絝子弟和衣著入時的妙齡少女。無論何處,無論是日常生活、藝術還是文學中,流行的都是優雅機智的玩笑。對維也納人來說,世界上一切事情中最要緊的事就是他們能夠開個玩笑。
這裏所描述出來的維也納,完全是一副頹廢的形象,而這個形象的形成不是它的建築或其他“硬件”條件的變化,而是人文氛圍起了變化。維也納城市建築的風貌也許很多年都不會有根本性的變化,而這座城市的整體形象卻會隨著人文氛圍的變化而變化。
再比如中國古代宋元時期的杭州,被當時人稱為“銷金鍋兒”。這就是當時杭州的形象。而這個形象更是與人的活動密切相關的。馬可·波羅對杭州的描寫是:“行在(按指杭州)之大,舉世無匹。一個人可以在那裏尋到這麼多的樂子,簡直恍若步入天堂。”這個在中國與蘇州並稱為“天堂”的城市,它的魅力決不僅僅在於自然的湖光山色,更重要的是南宋以來商業的繁榮所帶給這個城市的消費文化形象,即所謂“銷金鍋兒”。馬可·波羅所說的“可以在那裏尋到這麼多的樂子”的真實含義也就在這裏。“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隻是杭州形象的不變的底色,而真正的城市形象卻是在人文氛圍的變遷中形成和發展變化的。所謂“淡妝濃抹總相宜”隻有從人文環境的變化方麵講才能夠顯示出城市形象變化的意義。
維也納也好,杭州也好,這些城市形象的人文氛圍方麵都明顯地顯示出娛樂文化的特點,這似乎應當算作那一類奢華、頹廢的消費型城市的特點。確實,梅特涅時代的維也納和“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南宋朝廷統治下的杭州有幾分相似,都帶點頹廢氣。但這並不意味著娛樂文化對於形成城市形象的作用隻是發生在這些頹廢的城市上。一個城市形象的“軟件”部分,即那些生氣勃勃的、最能夠感染人影響人的部分,主要就是表現在城市的娛樂文化方麵。從古雅典的半圓形劇場、古羅馬的大競技場直到現代城市爭相攀比的標誌性公共設施——大型體育館、歌劇院、遊樂場等等,都體現出娛樂活動在一個城市的形象中所具有的突出位置。從某種意義上講,一個城市的活形象,就在於它的娛樂活動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