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意思,是要我向嶽不群示弱?”林平之悟性不錯,一點就透。平一指很難得地給了他一個笑臉。
沒錯,不是餘滄海,不是金刀王家,而是嶽不群。和聰明人說話,有一個好處,就是不需要費勁解釋。
對於“君子劍”嶽不群,以往我總覺得林平之對他的種種疑心都屬於猜測,並沒有深入去想。但是現在,對於此人的動機,已經沒有別的解釋了。為了林平之的生命安全著想,我不開動腦筋不行了。而在雙方的實力相差懸殊之時,我們需要做的不是和強敵叫板,而是適當示弱,最好能夠擺脫和對方敵對的處境。
林平之苦笑出聲:“我在他麵前還不夠渺小嗎?”
看來他是當局者迷,對自己所處的形勢根本就看不清楚。
“不夠,當然不夠。華山派這麼多人,要論刻苦程度和練劍的進度,你要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這樣你還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很渺小嗎?”
東方不敗也好,嶽不群也好,所謂的梟雄或者上位者,除去一小部分二世祖,大多也都是辛苦奮鬥過來的。所以對於有可能成為他們同類或者略具這種潛質的人,不可能不敏感。
“林小子,你自己倒是好好地想想看,你在嶽不群的眼裏是什麼樣子吧,”平一指微微一笑,“你對他有戒心,他對你就沒有嗎?”
林平之看了看我和平一指,神色有些不安,低頭陷入了思索之中。
“林小子,你聽好了,”平一指等得不耐煩了,開口解釋:“如果我是嶽不群,對著你這麼一個整天把報仇掛在嘴邊上,拚盡全力練劍,而進度又極為驚人的年輕人,不管我自己的武功有多高,我也要心生畏懼……因為我畢竟已經年老了,即使看上去武功爐火純青了,體力精神卻大不如前;長江後浪推前浪,要不了多少年,也許這個年輕人就要後來居上,超出我的掌控;而以此人有仇必報的性格,一旦知道我也意在奪得他家傳的劍譜,他會放過我嗎?所以呢,我能怎麼辦?隻有在他羽翼未豐之時就將他鏟除掉,以絕後患……”
林平之猛然抬起頭,神情卻沒有太明顯的變化。他其實也早就想到了,不是嗎?
“林公子,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增加實力,而是要打消嶽不群對你的戒心。這才是當務之急。”我說。
“那我該怎麼做?”他眼中盡是頹唐。
“做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那就最讓人放心了。”平一指笑著說。
“不要拚命,不要鬥狠,順其自然地活著,”我進一步解釋了下,“喝酒聊天也好,花前月下也好,隻要做個普通的年輕人就好了。”
“那樣就可以了嗎?”他的眼睛亮了,似乎他對這樣的日子也有所向往,可是很快情緒又低落下來,搖了搖頭。“隻要辟邪劍譜還在,嶽不群不可能會放棄的。”
“以你小子的聰明勁,這個還需要別人教你嗎?”平一指冷笑道,“隻是肯不肯的問題罷了。”
林平之呼出一口長氣。“晚輩的確不甚了了,還請前輩示下。”
“方法有兩個:第一個,你自己把它毀了,一了百了;第二個嘛……”平一指答道,“那就更簡單了,不用他來奪來搶,你自己把辟邪劍譜送給他!那你們成不了敵人,還是好師徒,這不就結了?”
“這怎麼行?這是我林家家傳之物,我父母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價。怎麼能輕易送給他人?”
“你隻記著自家付出的代價,那麼別人付出的代價呢?”平一指道,“餘滄海失去了他的獨生子,老懷淒涼,他青城派在江湖上臭名遠揚,百年基業也許就要毀於一旦;木高峰賠上了他的一條命,死無全屍;嶽不群呢,更不得了,他險些為此葬送了他華山派滿門弟子的性命,自己看得比命還重的一世英名也岌岌可危……以上種種,曆曆在目,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平爺爺說得對。這些人還沒有看到辟邪劍譜,卻已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這說明,辟邪劍譜本就是不祥之物,這些人的血淚教訓對林公子你來說還不夠警醒嗎?”我仍然苦口婆心地勸他。
他一直默默地諦聽著,我想他一家都聽進去了,可是最後他說:“隻要能報得父母大仇,死有何懼?”
這人真堅強,也真頑固。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為什麼他不這麼想?
“死並不可怕,生不如死才可怕透頂呢。”平一指道,“這些已經付出沉重代價的人,喪心病狂,要他們放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和他們做對,那就是以卵擊石,苦頭是吃不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