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綠竹巷的時候,任盈盈正在彈奏一曲《有所思》,琴音綿密,纏綿悱惻。初見時的那個靦腆而體貼的小駝子的形象瞬間浮現在我的腦海中,然後是群玉院那個扭捏的“大姑娘”,月夜星空之下挺身而出的男子漢,雪中落淚的孝子……似乎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失戀的時候聽情歌,猶如漏煤氣關窗。一點也沒錯……
任盈盈似乎沉浸在琴音之中,無知無覺,直到一曲終了,才發現了我。
“非非,你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我揉了揉眼睛,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了她一個微笑。“姐姐,你的琴技太高超了,真不知我幾時才有這份功力。”
“你現在專心習練也不遲啊……”任盈盈談了幾句練琴的心得,嫣然一笑,神情變得有些赧然,“其實,除了刻苦用功,意與情融也很重要。就如我今日,見到一個天底下最癡心不過的人,心有所動,這才有感而發……”
是在說我嗎?因為清早時分我向她吐露的那些事情?
“可笑之人,有什麼好提起的?”
“怎麼會?”任盈盈驚呼一聲,旋即低下頭去,“常言說得好,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你……”我難以置信地望著她,“我都被同一個人甩了兩次了,你還笑話我……”
任盈盈麵上的羞色轉為羞愧,沉默了許久,終於她說道:“非非,對不起。你今日心情不佳,我換一首曲子,彈給你聽吧。”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但我太累了,也就沒再說什麼,老老實實地坐到一旁聽曲。任盈盈端坐一會兒,調勻了呼吸,琴韻又再次響起,果然是有催眠奇效的《清心普善咒》。我心裏難受得厲害,隻聽一遍果然沒有湊效,一個勁地求她接著彈。聽到第四遍時,才算有些神智不清的感覺……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似乎見到了這一世的母親,坐在我的身旁,正安慰我。
“非非,究竟出了甚事?快說來我聽。”
“娘,我心裏很苦很苦,可是卻不知道怎麼說出來。”
“你剛說你讓同一人甩了兩次,是你喜歡的那個小子,他欺侮你了嗎?”她撫了撫我的頭發,輕聲問道。
“嗯。他真可恨,比爺爺還要可恨。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我真正想要去影響的人,一個個地都拿我的話當作耳旁風?我是真心實意地要為他好,為什麼他可以這樣不當一回事呢?”
“也許他有自己的理由,隻是不願說出來吧……你對他的好,將來他一定會知道的。咱們不必跟他一般見識,爭這一時之氣。”
“將來,將來就晚了……我好恨啊!倘若我不是曲洋的孫女,那辟邪劍譜一早就被我毀去了,而且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也許我真應該這樣做了。娘,要做一個無愧於心的人,真的太難太難了……”
“關辟邪劍譜什麼事?”
“辟邪劍譜啊?那可是天下第一練功捷徑,也是天下第一喪倫敗德之物!欲練神宮,揮刀自宮!真是有趣!有趣得很哪!……”我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漸漸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
“你這隻小懶貓,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早飯不吃,午飯難道也要省下了嗎?慣會節省糧食。”睜開眼睛,隻見任盈盈坐在榻旁,笑吟吟地看著我。
居然已經中午了?這一覺真是睡得昏天暗地,怪不得頭這麼疼。
有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姑姑,有一個自稱姓林的少年,來見曲姑娘。”
姓林的少年,我隻認識一個,當然就是……難道隻過了一晚上,他就想通了,不再去管辟邪劍譜那檔子事了?
任盈盈雙眉一動,便即轉頭問我:“非非,你要見他嗎?”
“這少年說了,曲姑娘不見他,他是不會走的。”綠竹翁又道。
我伸手在太陽穴處按了幾下,勉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就要下床。
“你這樣子怎麼行?快躺下……”任盈盈阻止了我,衝著門外叫了一聲,“竹侄,曲姑娘身體抱羔。你去叫那人進來,到這裏來說話。”綠竹翁依聲去了。
“非非,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情你大聲叫喚一聲就是。”任盈盈又說。
我點頭目送著她離開,桌上的銅鏡正映入眼簾,立刻想到此刻睡眼惺忪,實在太不雅觀……
“曲非煙,你做的好戲!”林平之猛然將門推開,滿臉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