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以對你為所欲為……這個瘋狂的念頭每天，每天都在我的腦子裏……”他長呼了一口氣，“其實我不算是個好人，我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木訥古板的好男人……你失望了吧？”
其實不用我的回答，他已經對自己無比失望了。這是個心中有著無比嚴苛的道德標準的人，總是苛求著自己。
“你在金刀王家呆的最後那個晚上的事……我清楚地看見了你對我的失望，”他又說，“雖然看起來一直是你在引誘我，可那不過是你對我的憎恨……之前種種，也不過是留住我的手段。你隻是在想當然，以你自己為餌，事實上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那樣做……”
“隻要你承認你心裏有一點點我的存在，我不會反抗的。”雖然我對婚前某行為並不讚成，可是話就這麼說出口了，又沒辦法收回去……
一陣猛烈的咳嗽。“你，你還太小，你從沒有過像我一樣的感受……你是出於……同情……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做著多麼危險的事情……”他突然翻身下了床，邁到桌前，“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水。
我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深更半夜地太危險。“林公子，傍晚的時候為什麼要哭呢？”
他頓了一下，道：“因為覺得好像被遺棄了，有點害怕。”
“遺棄？被誰？”
“被－－老天爺。”
“咦，怎麼嗓子突然粗了，聽起來像在賭氣啊？”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就是老天爺！你是覺得令狐衝現在病好了，沒有理由再阻止我和他來往了，是這樣嗎？”
他竟然沒有否認。“女人會很容易喜歡上她所敬重的男人，我娘是這麼說的。劉公子是這樣的人，令狐衝……就更是了。”
月光靜靜投射在他的身上，他蒼白的臉上，他緊皺的眉間。我突然覺得，在這一刻，他卸下了強硬的外殼，變成了天底下最脆弱的人……我突然間明白了，其實，他並不想讓我忘記他，他的內心希望我永遠都記得他，最好永遠都不再喜歡別人……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我一直都在逼他說出讓我高興的話，逼他放棄他僅有的那一點尊嚴……
“在你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還對你發了脾氣，對不起……報仇是我對我爹娘的承諾，我無法推卸責任……你還是應該去喜歡別人，隻要偶爾可以想起我……”
“我也有不是的地方，你別這麼說……”沉思自責一會兒之後，我問他：“林公子，辟邪劍譜已經沒有了，你拿什麼去報仇呢？”
“沒了就沒了吧，總會有其他辦法吧……”他回答說，“本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就是這辟邪劍譜。如果沒有這個禍害，福威鏢局還是原來的樣子，我爹娘也不會慘死。”
原來你對辟邪劍譜其實是這個態度？我真是個傻瓜。
“報仇是你的夢想，可你麵對的是整個青城派，難度實在太大了……伍子胥對楚王的複仇也不過如此吧……”
“不。我要殺的人，隻有餘滄海一個，”他說，“這的確是個夢想，但也夠寒酸的了。”
在報仇這個問題上，我的心態已經徹底轉變了。“你隻殺主謀不殺幫凶，比起很多以暴製暴的人來說，已經夠仁慈了。而且，寒酸也好，遠大也好，夢想和舍棄一切是相伴相隨的。”
他回過頭來，柔聲道：“你能理解，我很感激。”
“那報完仇之後，你想幹什麼呢？你有想過嗎？”
他略微怔了一下，道：“沒有。這是一條不歸路，我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功的可能性。我不敢想。”
“那你現在想一想－－當餘滄海死在了你的劍下，一切恩怨都煙消雲散的時候，你想做些什麼呢？”
他沒有說話。
“你想象不出來嗎？”我不由自主地起了身，走到他的身邊，和他並肩而立。
“我隻想過自己怎麼死去。”
“那是什麼樣？”
“被人一劍刺穿咽喉而死。”很簡略的回答。
“那在你死之前，想見到我嗎？”
“想……可到了那個時候，也許你早已做了他人的妻子，”他的語氣變得悲憐，“在我離開人世之前，我希望可以想到的人是你，忘記我所有不堪的過去，隻看見你的勇敢，你的善良，你的正直，你的美麗……以及，你毫不掩飾地表達的，對我的心……”
“我的心？我的心是什麼樣的？”
“和我有很大的不同。對任何人，都不必帶有一絲愧疚感。我非常羨慕你。”他突然搭住了我的肩頭，同時俯下頭，輕輕地，將唇在我的額上一觸。
“林公子，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親我，我會記得的。”
他很快鬆開了手。“你最好還是忘記。”
“不。我要記得。我希望把你珍藏在我的回憶裏，以後永遠永遠都不要愛上別人。女人其實可以比男人堅強，隻要有一個美好的回憶，就能夠活下去。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