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是誰打撈起了老舍的屍體?(1 / 3)

如果說“八二三事件”的曆史真實已不可能按照上述支離破碎但似乎都能自圓其說的“記憶”還原,那老舍自殺前後的情形及屍體打撈的過程,就更加語焉不詳。我再次陷入困惑,不知是曆史模糊了人們的“記憶”,還是人們的“記憶”使曆史變得模糊不清。

一、文聯及老舍家人怎樣及何時得到老舍的死訊?

胡絜青:“夜裏11點,也是一個陌生人給我打電話說,現在沒有公共汽車了,你趕快來太平湖。……我在那兒借的電話,找文聯,對方說讓我等著,呆會兒來車。……我跟著汽車到八寶山。到了那裏,已經夜裏1點鍾了。”249

胡絜青(1979年):“24日我一夜沒睡,心神不寧地給他等著門;25日,我到處打電話探聽他的下落,都是毫無音訊。……到了晚上九點多鍾,電話響了,一個陌生人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去太平湖西岸……那天,天上正下著小雨。我迷迷糊糊地上了電車,還得換車,快十點鍾的時候才摸到了太平湖的西岸。”250

浩然:在我通知胡絜青老舍自殺的消息時,她反應很冷淡,“她說死就死了唄。”251浩然在1998年接受陳徒手采訪時說:“第二天一早到老舍家造反,我們這個組織也去了,貼大字報。有人議論說,聽說老舍家裏吵架。早上打電話問,家裏人說,老舍一早就出去上班了。可是下午和晚上都沒看到他。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說太平湖撈上一個屍首,是老舍。我派柯興等人去了,並給老舍家中打電話,胡絜青說:‘人都死了,你們處理吧。’那天在門口接待舒乙,說:‘你父親死了,你趕緊跟姐妹商量怎麼處理?’舒乙說:‘我們也不知怎麼辦……’”252

舒乙:“浩然在說謊!……家屬是受害人,我們到處求助,浩然怎麼可以這樣說話呢?當時浩然是革委會主任,他怎麼能一點自己的責任都不談?相反說家屬反應麻木,我們要控訴他,甚至要起訴他。”253

柯興(2000年):“我是8月25日晚上六七點鍾知道的,……讓我到太平湖把屍體交給舒家。……我去之前,文聯、文化局已經各派了一個人在看守老舍的屍體。”“有名片,名片上豎寫著他的職務。”屍體“用一個破席頭蓋著,衣服和鞋都是幹的。他穿的是白底步鞋。他的遺物手杖、西服上衣、錢包和大約有一尺厚的一摞書稿放在身邊。我們等舒乙來了,把遺物交接給他。”“我去的時候沒見到湖麵上的紙。”254

另據柯興在散文《語言大師在沉默中死去》中描述:“下午5點多鍾,還沒下班,市文聯的人紛紛傳言,說是老舍死了!”一位“成員”回答:“下午兩點多鍾太平湖派出所來電話,說是老舍已經死了。上午十點來鍾一些在太平湖遊泳的工人發現的。據有人反映,老舍昨天從早晨就坐在太平湖西岸的岸邊上,一直坐到下午,然後他就進了太平湖,再也沒上來!”“‘文革領導小組決定,派我去處理後事。’”255

舒乙:(25日)下午,我突然接到北京市文聯的電話。大概下午四點鍾到了北京市文聯。當時通知我說,舒舍予,他們不說老舍,已經自絕於人民,你到新街口豁口外西側的太平湖去處理後事。……屍體是25日清晨發現的。256

二、老舍屍體到底是誰打撈的?

郝希如:我記得老舍是24日出的事。那天正好是我值班。我是早上六點左右接到電話,一個男同誌說湖裏死了人。……我和太平湖養漁場的韓文元駕著船,用竹竿將屍體拉到岸邊。……他懷裏抱著捆著的一摞宣紙,大概是《駱駝祥子》或《茶館》的手稿,上邊寫著老舍名字。由此判斷死者是老舍。……印象中他穿的是一件淺色的大褂,是過去文人穿的那種到腳麵的大襟。……我給市政府辦公廳打了電話。大概是中午11點的樣子,胡絜青來了。……屍體上沒有傷,衣著也整齊。……胡絜青說老舍是頭天夜裏三四點鍾出來。從西四小羊圈到積水潭穿過來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正式把老舍屍體交給她了。……我離開的時間可能是下午五點多鍾。……從太平湖打撈了那麼多屍體,我隻記得老舍是穿長袍的。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