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元:記得好像是上午11點多鍾,是我和郝希如用船把老舍屍體撈上來的。身上穿的好像是灰色的便服。258
舒乙:我覺得他(郝希如)顯然是電影看多了,一是解放後老舍從來不穿大褂,而且沒有大褂;二是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你要穿個大褂,還沒出門就被打死了。……他說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我很難判斷。……《駱駝祥子》的手稿根本不在家裏,在上海的陶亢德先生家裏。《茶館》的手稿在家裏,保存得完完整整。……他說是胡老來接受的屍體,是絕對荒謬的。……媽媽是深更半夜才到達的。……說老舍身上沒有傷,怎麼可以這麼文過飾非!259
白鶴群:有人說是他撈的老舍屍體,我說是我撈的。……發現老舍屍體是24日,確定無疑。……我那天剛好上中班。……七點多人就撈上來了。……和我一起撈的人叫韓慶祥。……是拿棍和鉤子鉤過來的。……九點多,看見我們撈人的唐浩瀾,跑到我家說死者是老舍。……11點多我又去了。260
朱軍:印象當中我總記得是8月23日,可現在人們都說是8月24日。大概七點多鍾,派出所值班員說太平湖死人了。……當時,我和葛林騎著自行車,幾分鍾就到了太平湖。……我和看漁場的孟兆祥,駕著船用竹竿把屍體推到岸邊。……是一位溜早的演毛澤東的特型演員告訴我,撈上來的是老舍。……遺物中有名片,中間兩個字是老舍。……胡絜青來了一行三個人,坐的車是副總理坐的那種大別克,記得車身是綠色。……大約10點多鍾,我就和胡絜青完成了屍體的交接。261
三、打撈現場的老舍屍體
胡絜青(1979年):“那是個很荒涼的地方,又是夜裏,四周空無一人。借著微弱的路燈亮光,我找到了地上有一領蘆席的地方,那蘆席下蓋著的就是他!我撲上去摸摸他,他已經完全冰冷了!……我感到疑惑,為什麼他一雙白千層底的黑鞋和襪子,一點汙泥也沒有?”262
舒乙:他沒有穿外衣製服,腳上是一雙千層底的步鞋,沒有什麼泥土,他的肚子裏沒有水,經過一整天的日曬,衣服鞋襪早已幹了。他沒戴眼鏡,眼睛是浮腫的。貼身的衣褲已經淩亂,顯然受過法醫的檢驗和擺布。他的頭上、脖子上、胸口上、手臂上有已經幹固的大塊血斑,還有大片大片的青紫色的瘀血。他遍體鱗傷。263
郝希如:如果老舍的衣服不整齊,我就得通知法醫來。我說你(胡絜青)沒有疑問,我就把東西和屍體正式移交給你了。264
白鶴群:沒有見到警察、法醫;沒有見到家屬;好像是灰襯衫;赤腳。265
朱軍:沒發現血跡;身上沒有傷;衣服是完整的;身體不浮腫;腳上有鞋;灰褲子;白襯衫;沒有請法醫。266
柯興(1986年):“我揭開蘆席,老舍死也瞪著雙眼,不肯瞑目。……我給老舍合上眼。”267
四、老舍留下了什麼遺物?太平湖是否漂浮著散落在湖麵上的毛主席詩詞?
郝希如:老舍的遺物沒有眼鏡、手杖、錢包之類,惟一的就是那些紙(指《駱駝祥子》或《茶館》的手稿。)268
白鶴群:就一具孤零零的屍體在那兒擺著。眼鏡、手杖什麼的,都沒有。269
朱軍:記得當時在河邊隻有散落的一些稿紙,全是用毛筆寫的,主要是詩詞這一類的,印象當中寫的好像是香山紅葉之類的內容。還有兩本書跟這些紙放在一起,都是鄧拓的,一本是《燕山夜話》,一本是《三家村劄記》。為什麼我對這兩本書印象這麼深,旁邊圍觀的有人說,這人可夠頑固的,死了還抱著《燕山夜話》。270
胡絜青[筆者按:當時胡並未在打撈現場,是事後“聽太平湖公園養漁場的老頭說”]:白天,有一個老頭,坐在椅子上不動,拿著毛主席詩詞念了一天。到了晚上,自己投河了。投河的時候可能是兩隻腿站在岸上,頭浸下去了。……老舍的肚子裏沒水,鼻子有血。……那本他帶出去的《毛主席詩詞》還漂在水裏,沒有沉下去。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