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很短,遺忘卻很長(2 / 3)

對於這位白衣男子,淮楚並不算熟悉,雖然他是徐逸的弟弟,但他一直在國外學習音樂,不過是小的時候一起玩過。聽徐逸說是拜在某位大師名下,但具體的她並沒有多問,今天在船上看到他,還以為是來聽演奏會的,沒想到他居然是大衛的弟子。

掌聲響起時,演奏會也進入尾聲,站在大衛身旁的徐諾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盡情享受著周圍的喝彩。

演奏會結束便是盛大的慶祝酒會,通常這樣的活動像鍾淮楚這樣“普通”的服務生是不會去的,但好巧不巧,該來這邊工作的同事腸胃炎犯了,隻好換她來頂替。

港城並不小,但圈子卻很小,來來回回就是那些人。真正能在這個圈子的人並不多,這次酒會便來了三分之一,而更湊巧的是,這三分之一偏偏鍾淮楚都認識。

當淮楚將托盤裏的香檳酒依次擺好在桌上的時候,幾個穿著靚麗的女人便將她團團圍住,鍾淮楚不在意地看了她們一眼便低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瞧瞧,這不是鍾淮楚嗎?這才幾年啊,就不記得我這個老同學了,還以為你出國了呢!沒想到在這裏做侍應生,難不成鍾氏集團的大小姐這是在體驗生活嗎?”

“你真是記性差啊!鍾家三年前就已經破產了,現在哪還有什麼鍾氏集團,我說得對嗎,鍾淮楚?”

眼前這兩個人都是淮楚的高中同學,以前都是跟在她身後淮楚長淮楚短的,現在在這裏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淮楚看著她們的樣子輕笑,跳梁小醜也不過如此。

“你笑什麼?”其中一個女人瞧見淮楚的笑容,心裏頓時覺得氣憤,衝她大聲道。

“這位小姐最近是少給造型師工資了嗎?今天這身衣服著實是有失水準,原本膚白貌美的小姐,生生給打扮成四十幾歲的婦人。知道你的當然不會認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母親來了。”

這話一說,連周圍的賓客也頻頻側目。其實她家原本不是什麼名門世家,不過靠著這幾年房地產的生意做得不錯,才漸漸在港城有了些名聲。奈何她天生皮膚黑,長相也普通得很,又喜歡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淮楚這麼一說,還真真是臊她的臉。

“都落到這副田地還這麼不知羞恥,你信不信我可以立馬讓你沒了這份工作!”那女人氣憤地說。放以前她可不敢這麼跟鍾淮楚說話,現在可就不一樣了,整她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突然一身深紫色的俏影出現在這群女人中間,那幾個女人都條件反射般地向後退了幾步。這本就是一個層次分明的圈子,既然從前能有鍾淮楚,現在亦能有別人,比如徐菲。

“謝謝,請給我一杯香檳。”徐菲站在鍾淮楚麵前,美豔得不可方物,雖然話聽起來很客氣,但那語氣,還真是冰冷。

淮楚不在意地拿了一杯香檳放在托盤上,走到徐菲麵前,卻見徐菲將那杯香檳放在淮楚的手上,然後自己按著她的手向下倒。淡黃色的液體頃刻間和灰色的地毯融為一體,當然也有許多濺到了徐菲那價值不菲的定製高跟鞋上。

“真是不小心,我想這雙鞋以你現在的能力是賠不起了,不如這樣,你把它擦幹淨。”

擦幹淨?這不就是讓鍾淮楚蹲在地上給她擦?周圍的那些女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讓曾經那麼高傲的鍾淮楚為別人擦鞋,可比讓她賠償更讓人開心。

所有人都看著鍾淮楚,想看看這位昔日的鍾大小姐如何收場。站在鍾淮楚對麵的徐菲眼中滿是輕蔑,絲毫不在意腳上濕滑的感覺,猜想著昨天那麼按著自己的鍾淮楚現在又會做出什麼舉動。

隻見鍾淮楚拿著白色的毛巾,身子一點點地彎下來。如果是昨天,她大不了不要這份工作了,可是現在不行,療養院的電話又打來了,那厚厚的賬單壓得她險些喘不過氣,有些事總是喜歡湊到一起。鍾淮楚心中苦笑,不就是彎下腰嗎?

眼見那白色毛巾就要觸碰到高跟鞋上,一隻有力的手臂卻將鍾淮楚拉了起來。

“沒想到肖先生這麼有閑情雅致,喜歡湊熱鬧?”徐菲見那人居然是肖恕,也微微有些詫異,見不得光的情夫和破了產的名媛居然湊到一起,還真是一丘之貉。

“徐小姐這雙鞋漂亮是漂亮,隻可惜穿的人卻不怎麼漂亮,真是可惜了。”肖恕說道,抓著鍾淮楚的手也放了下來,身子卻微微側過,將鍾淮楚遮擋了大半。

徐菲可是港城出了名的美女,自從一年前從國外回來,風頭正勁,儼然成了新一代的“社交女王”。

“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你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後麵兩個字自然是不能說的,見肖恕的眼神有些微變,徐菲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話要說出口可真是闖禍了。

“小菲,住口。”原先身著白色禮服的徐諾現在已經換了一身淺灰色的西裝,雖然不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麼,但後麵的話他可聽得一清二楚,又看到肖恕身後的鍾淮楚,心裏更是清楚了幾分。

“肖先生,不好意思,舍妹年輕不懂事,剛才說話多有得罪,還請肖先生別在意。”

“女孩子逞強而已,徐先生多慮了。不過我的員工弄髒了徐小姐的鞋子,自然是要賠的。就算這世上隻有這一雙,我肖某人也一定會找出第二雙賠給徐小姐。”

淮楚看著站在身前的肖恕,還真是沒想到他便是自己的大老板,鼎楓集團新一任的掌權人。剛才徐菲喊他肖恕時她還有點詫異,現在想起之前聽到流言蜚語,反倒是能夠理解徐菲為什麼那麼說,身份這種東西,在這個圈子裏著實是很被看重的。

此時一個穿黑色套裝的女人走到肖恕旁邊,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隻見他頻頻看向自己,看來這件事與自己有關。

“不好意思各位,我這裏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各位請自便。”肖恕說著便往宴會廳外走,走了幾步忽地停了下來,對站在原地的淮楚說道,“你也一起。”

眼前的這個房間並不陌生,大約一個小時以前,她來過,小提琴大師大衛·利茲的套房。而那把價值連城的小提琴現在不過是堆垃圾,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風采。

淮楚愣了一下,演奏會結束之後是她將這把琴送到大衛的房間裏,她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現在竟然成了這副模樣。

大衛一臉怒色地坐在沙發上,而肖恕則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方經理則少了一貫的奸笑嘴臉,異常平靜地站在肖恕的旁邊。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琴隻是囑托你們的職員送到我的房間,怎麼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大衛生氣地說道。不得不說,這位國際大師的中文說得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在生氣的時候。

“鍾淮楚,你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方經理講道。

“演奏會結束後,我負責將大衛先生的琴送回到他的房間,直到我離開這個房間都沒有打開過琴盒,也並不知道它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鍾淮楚一字一句地說道,麵色依舊。

“不是你還有誰,這琴隻有你一個人碰過,難不成是大衛先生自己弄壞的嗎?”

“方經理,剛才已經說過了,我隻是負責將裝有琴的琴盒送到大衛先生的房間,至於裏麵的琴是好是壞,我根本不知道。方經理難道忘記了,遊輪上到處都有監控,可以看下監控,如果是我在送的途中出了什麼問題,那麼所有後果均由我一人承擔。”

此時,房間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徐諾走了進來,他淡淡地掃了一眼站在房間中間的淮楚,隨即笑了笑對大衛和肖恕問好。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後,徐諾又開口道:“沒想到在最後一場演奏會會出這樣的事情,大衛老師,這琴即使是重新修補了,也未必能和之前一樣,不如我送老師一把琴,可好?”

大衛隻是沉默著,並沒有說話,手指在破碎的小提琴上摩挲著。徐諾走到鍾淮楚的身邊拍了拍她肩膀似乎是在安慰:“我想這位鍾小姐也不一定是故意的,她不過是來工作的,老師請不要在為難她。“也不一定是故意的?這話讓淮楚聽著非常刺耳,徐諾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就這麼認定這琴是她弄壞的?淮楚微微挪了兩步,似是要和他保持距離。徐諾當然能感覺出淮楚剛才的動作,不禁苦笑。然而這一係列的小動作也全數被肖恕看在眼裏。

“我想這把琴對大衛先生一定很重要。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把琴應該是這艘船的主人送的吧。”一直未開口的肖恕突然站了起來,對大衛說道。從大衛決定在這艘船上開自己的演奏會,到他進來看到那破碎琴盒上的英文字母時,他已經可以確定大衛便是那個人曾經提起的舊友。

有些人總是在無法挽回的時候才覺得後悔莫及,大衛摸著琴,在心中歎息。隨後抬頭看了眼肖恕,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就是她的繼承人嗎?”

她?難道大衛口中的她就是鼎楓集團上一代的掌權人蘇妮安嗎?真是沒想到這件事還能牽出大衛和那位已故蘇女士的舊事,淮楚心裏默默想著。

“是,她在走之前的那幾個月時常提起以前的事,我對於這把琴的故事也略知一二,所以這件事我也會查清楚。是誰做的一定會讓他負責任,但如果沒有做過,我也不會隨意讓人擔上罪名。”肖恕低沉的聲音在淮楚的耳邊響起。

“好,我想你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海上的夜景透出幾分寂寞,即便是在這滿載著遊客的豪華遊輪上。已經是深夜了,甲板上早已沒了人,淮楚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隻好出來透透氣。

海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她裹緊了自己身上的披肩。雖說她已經看過許多個夜晚這樣的景色,可今晚她卻覺得異常的孤單。先是被人推下海,接著又被人冤枉,之前監控室拿來了那段時間的錄像,上麵顯示她是最後一個從大衛房間出來的人,之後的錄像卻一點都沒有了,連備份文件都消失不見了。

既不能說明是她幹的,也不能否認這件事跟她沒有一點關係,一切又回到原點。淮楚不禁苦笑,若是換到以前,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以前……淮楚搖搖頭,還是別想了,不過是徒增傷悲。

似是有一股煙草味飄了過來,淮楚朝那兒看了一眼,隻見肖恕靠在欄杆上也正看向她,這時她才借著燈光仔細看清這男人。

淮楚並不算矮,但這個男人卻高她足有一個頭,肩寬腿長,在大多數女人眼裏,這樣的身材很是吸引人,配上那張漂亮卻沒有一絲溫柔的臉,反倒是別有一番風味。與那些從小在富足家庭長大的少爺公子相比,多了一分沉穩。想起之前的那些傳聞,淮楚不得不說蘇女士的眼光很獨到。

“肖總好。”麵對這位新老板,淮楚還是拿出了做員工最基本的態度。

“嗯,這麼晚還不睡,是因為小提琴的事?”肖恕走到淮楚身邊,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披在淮楚的身上。淮楚頓時感到暖意席卷全身。

“謝謝肖總,對於那件事,我隻能說清者自清,其他的我沒什麼好說的。”她的聲音並不大,卻帶著一股子倔強。

“嗯,我知道,不是便不是。”連徐諾都會質疑她,而作為才見過兩次又是她老板的肖恕卻說了這麼一句話。

“你相信我?”

肖恕看了一眼淮楚,輕笑一聲:“信你?我們不過是見了兩麵而已,我為什麼要信你,我隻相信自己的判斷。”

是啊,他說的一點不錯,有誰會傻得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呢,她還真是天真。

“人隻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這種隻會給自己添麻煩的事情誰會做呢?看事不能隻看表麵,你說是嗎?”

“肖總,這話是說給自己聽嗎?”

“這樣跟老板說話,還真是大膽。想知道這艘船為什麼叫安妮號嗎?”肖恕並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提起這艘輪船的過往,淮楚也順著他的話說道:“肖總既然提起安妮號,難道不是因為蘇女士的名字嗎?”

“剛才的話,看來你是沒有聽進去,十年前這艘船並不歸鼎楓所有,叫什麼當然也和她沒關係,後來她買下這艘船不過是為了一個承諾。”

“和大衛有關?”

“不,確切地說是他的愛人。”肖恕說著,隨手將手上的煙蒂掐滅,他能感覺到鍾淮楚剛才微微蹙鼻,離他遠了兩步。

“他愛人?”淮楚低聲呢喃道。她以為這位蘇女士和大衛能有什麼事情,原來是她想錯了,果然應了肖恕那句話,看事情不能隻看表麵。

“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衛在一次演奏會上出現了嚴重的失誤,簡直可以稱為他音樂生涯的滑鐵盧,那時候的他很消沉……”

就在肖恕講著那個故事的時候,輪船突然響起一聲汽笛聲打斷了他的話語,天空忽地閃過一道閃電,悶雷驚起。

“要下雨了,我看你還是先回房間去。海上的風雨說來就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的。”肖恕輕笑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甲板。鍾淮楚看著這人的背影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似乎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經過一夜暴雨的洗刷,天空漸漸放晴,淮楚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無論那件事是否能夠水落石出,她既然還是這艘船上的員工,做自己應做的,工作便是工作。

“鍾淮楚,這裏不需要你做,你去廚房幫忙。”說話的是淮楚的領班。淮楚的工作原本是要在服務廳接待客人的,現在被她這麼一調,隻好去廚房做事。

“嗯。”對於領班的態度,她習以為常,從一開始到這個部門,領班對她說話常常夾槍帶棒,起初也吵過,但後來發現根本沒什麼用,最後換來的是更加繁重的工作。

“我要是她,就早早辭職,居然還有臉繼續在這待著。人家可是國際大師,偏就弄壞了那麼貴重的樂器,給公司蒙羞。”

“小點聲,她聽得見。”

“聽見又怎麼樣,你以為她現在還能玩出什麼花樣嗎,還不是要卷鋪蓋走人。船上這麼多服務生,怎麼就她一個人一天被人投訴那麼多次,不是跳海就是弄壞客人的東西,而且還都是些惹不起的人。”

“我可聽說了,昨天還有富家公子給她說情賠禮。真是人不可貌相。”

領班似乎越說越來勁,聲音也越來越大,引得周圍幾個女孩連連偷笑,而男生則時不時地瞟向淮楚。

淮楚依舊走得端端正正,毫不在意。

打開服務廳的門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先一步走進房間,淮楚沒留神便撞在那人的胸膛上。

“小心點。”那人伸手扶了一下她,這小小的一幕自然是被身後的同事們看得清楚。

“謝謝,肖總。”淮楚站穩身體對肖恕說道。肖恕不以為然,隻是微微頷首,淮楚這時才看到緊跟在肖恕身後的徐諾。徐諾明目皓齒地衝她一笑:“淮楚早,吃過早飯了嗎?”

“徐先生早,我去工作了。”依舊是公式化的回答,說完便從他們旁邊走了。

“淮楚,等一下。”徐諾追了過去。淮楚停下腳步,站在徐諾對麵,如今的她並不想跟徐家人有任何瓜葛,看來要事與願違了。

“徐先生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