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隻是想幫你把事情解決掉,並沒有別的意思,而且隻是一把琴,我想老師應該不會太難為你。”
“你是學音樂的,應該清楚樂器對於音樂家來說意味著什麼。有些東西太容易得到就不會去珍惜,我說得對嗎,徐諾?這件事我覺得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還請你不要再多管閑事。”無論真相如何,淮楚都不喜歡別人說出這樣草率的話,什麼事情都以為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
該被珍惜的東西,不應這樣輕率地否認它的價值,這也是過了很久之後,她才明白。
“你的事,怎麼和我沒有關係?”他說得那麼真摯,換作其他女孩子,估計早就開心死了。可鍾淮楚不是灰姑娘,不是小麻雀,她不需要白馬王子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為什麼要和你有關係,因為徐逸?是因為我把他害死,還是因為你們徐家吞了整個鍾氏?”
總有事像刺一般紮入心喉,可還是要笑著說出來。傷疤本就難看,何必搞得那麼撕心裂肺,笑也是一種態度。
“我想要幫你,你卻總是不領情。要是換成徐逸,你難道也這麼說嗎?”為什麼她這樣倔強,不肯接受自己的幫助。
“你是徐諾,不是徐逸。假設性的問題我從來不做考慮。”鍾淮楚回答道,語氣生硬冰冷。徐諾垂下眼眸,對啊,他是徐諾,不是徐逸,那個他永遠不可能成為的人。
“鍾淮楚,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做什麼她都不會在意,以前是,現在更是。
“謝謝徐先生對我的評價,我應該去工作了。”
徐諾看著鍾淮楚離開的身影,隻覺得心裏悶悶的,感覺很糟糕。
早餐時間,廚房特別忙碌,淮楚已經在廚房和餐廳之間來來回回穿梭了一個多小時,腳上的黑色皮鞋又跟她作對一般開始折磨她的腳。
“淮楚,7號桌的奶油濃湯。”
“是,我這就去。”連休息一下的時間都沒有,淮楚端著餐盤向餐廳中央走去,卻莫名被人攔了下來。她想側身走過去,那人隻抬了下手,滾燙的濃湯就打翻在地,濺到她的小腿上,原本白皙的小腿立刻變得又紅又腫。
“真抱歉,我有讓路的,誰讓你自己好死不死地貼了上來。”薛宸宸嘴裏說著抱歉,可心裏早就樂開了花。要不是她昨晚在甲板上看到肖恕和鍾淮楚,也不至於看到她就這麼來氣。
從小到大,什麼都是鍾淮楚的,她永遠排在鍾淮楚的後麵,就算淮楚現在沒了後台,也能占盡先機,真是礙眼。
“薛小姐,請讓讓。”淮楚沒興趣跟薛宸宸在這裏逞口舌之快,小腿上傳來的刺痛感讓她冷汗連連。
“我要是說不呢?”薛宸宸揚眉說道。
“薛小姐,凡事都要給自己留點臉麵。你這麼糾纏不休何必呢?”
“喲,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不合適吧,你可不是那種會給自己留臉麵的人。都落魄成這樣了,還不忘勾引男人。”
勾引男人,這話從何說起?
“薛宸宸,你什麼意思?”
“你敢說你昨晚沒和肖恕在一起,滿臉風騷。”薛宸宸邊氣急地說著,邊靠近淮楚,手使勁推了她一下。要不是反應及時,扶上了旁邊的桌子,淮楚險些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沒錯,我昨天是和他在一起。”既然如此,她索性把這罪名坐實,反正她怎麼解釋也不會改變薛宸宸對她的看法。
“不要臉。虧舅舅對你這麼好,他要是知道自己養出來個這麼不知廉恥的野種,說不定能氣得活過來。”
“薛小姐,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你這麼說,不覺得很過分嗎?”說這句話時,淮楚的語氣已經不似剛才那般強硬。
“想聽好話,也得有那個資格。哼,什麼姐妹,你不過是不明出處的野種,也配和我扯上關係?”薛宸宸越說越氣憤,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薛宸宸瞧著鍾淮楚弱不禁風的樣子,火噌地一下就上來了,伸手想要再一次推倒鍾淮楚。可手還伸過去,人就已經被一股力量遠遠拉開。
薛宸宸生氣地看向來人,居然又是肖恕!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幫鍾淮楚了,他究竟想怎樣!
其實淮楚早就看到漸漸走近的肖恕,剛才那句話無非是做場戲,而肖恕也很配合地出演英雄救美的角色。現在的薛宸宸早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臉色難看得很。
“你沒事吧?”肖恕走向淮楚,當看到她紅腫的小腿時有些微微蹙眉。
“沒、沒事。”淮楚的聲音若有似無,更顯得無辜可憐。
肖恕放低身子,手輕輕觸碰到那紅腫的肌膚:“這也叫沒事?”
說完便將鍾淮楚橫抱起來,大步向餐廳外走去。
淮楚嚇了一跳,不過現在可不是她表示驚嚇的時候。從薛宸宸身邊經過時,看到她又氣又恨的表情,淮楚隻覺得,這場戲演得值。
到了醫務室,肖恕將她輕放在沙發上,值班醫生準備為淮楚處理傷口,卻被肖恕拒絕了,他自己拿來藥箱幫淮楚清理傷口消毒。醫生見自家大老板對這個小小的服務生如此上心,自然很識趣地離開了。
偌大的房間隻剩下各懷心事的兩個人,一個不在意地四處打量著房間,另一個則在專心處理傷口。
肖恕一手拿著棉簽,一手拿著藥膏,輕輕地擦拭著,模樣專心極了。
“有醫生處理就好,你沒必要親自動手。”其實戲從離開餐廳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他沒必要這樣做,她可不會傻到覺得肖恕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從而喜歡上她。
“女人就是女人,需要的時候裝作楚楚可憐,不需要的時候,就將人隨意丟到一邊,真無情。”肖恕平靜地說道,明明兩個明白人卻偏要拐著彎地說話。
“不過是彼此利用,說得你虧了很多似的。”
“哦,這話怎麼說?”肖恕反問道,臉上帶著一絲輕笑。
“被薛宸宸纏上,應該覺得很麻煩吧。雖然對於大多數男人,她這樣的女人很吸引人,可你不覺得。”
“似乎有那麼點意思,那你說說,我為什麼不覺得。”
“男人遇到喜歡的女人,當然不會拒絕她的投懷送抱。不過肖總,你刻意與她保持距離,每次她挽著你的時候,那種刻意,我想你自己應該更清楚。”雖然見他們在一起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她還是察覺到這個肖恕對薛宸宸不溫不火略帶嫌惡的態度。剛才那一出戲也不過是各取所需,要說他們有點什麼共同目標,那便是甩掉薛宸宸。
“照你這麼說,男人對於自己喜歡的女人便會親密接觸嗎?”肖恕猛地靠近淮楚,兩人現在鼻尖相對,能“微微”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而已。
“那我現在對你這樣,算什麼?是你口中的喜歡嗎?”肖恕兩隻手撐著沙發兩邊,將淮楚整個人包圍起來。
“肖總,要是想從我身上看到臉紅心跳眼含桃花的樣子,我勸你還是算了。對於剛認識三天的人,談得上什麼喜歡,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沒什麼。”淮楚其實想說更何況她對肖恕來說太嫩了。這位肖總的流言蜚語,她還是知道一些,聽說在洛城的時候,他的女伴多是一些“熟女”。
肖恕從她的眼中捕獲出一絲鄙夷,剛才的那份戲謔徒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彎著的身體也站得直挺挺的。
“女人太過聰明,未必是件好事。鍾淮楚,別忘了你自己還有個大麻煩。”
“謝謝肖總提醒。”鍾淮楚對於肖恕所說的事情了然於心,這件事不解決,估計她就要收拾東西走人了。她沒再多說話,站起身離開了醫務室。
肖恕嘴角出現一絲淺笑。他忽然想起那年在船上遇到的小姑娘,隻覺得物是人非。
一場航行即將結束,安妮號漸漸向著港城的碼頭靠近,而站在經理室的鍾淮楚卻很無奈。之前的事情並沒有證明是她做的,但也沒有證明不是她做的。
方經理不屑地看了一眼鍾淮楚,說道:“大衛先生的琴既然是你弄壞的,你理應賠償,但公司念你的舊情,賠償金由公司替你出。”
方經理特意在“替你”兩個字加重語氣,淮楚聽了隻覺得惡心,正想反駁的時候又聽到方經理說:“當然,公司也不會繼續用你這種連番犯錯的員工,正好船馬上就要進港了,你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
“方經理,你有什麼證據說那就是我做的?就這麼單方麵地指控是不是很不妥呢?”
“我說是你就是你,我讓你走,你就必須給我走人!什麼東西,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大家吹捧的鍾家大小姐啊!別做美夢了,你現在連腳底泥都不如,還在我這兒擺譜。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
“什麼時候你成了鼎楓的主人,什麼時候你的話成了聖旨?小人得誌!”淮楚真是看夠了方經理的嘴臉。
出了經理室,眼前的景象越來越近,繁華熟悉而又讓人不安的港城。淮楚拖著受傷的腿一步一步向宿舍走去,下了船她又會變成那個一無所有的鍾淮楚,這該死的生活。
一個戴黑色鴨舌帽背著黑色背包的男人神色匆匆地向她走來,由於走廊比較窄,那人慌慌張張地撞到了淮楚也未作停留。倉促間,淮楚看到地上似乎掉了什麼東西,拿起一看原來是隻耳環。
這時,船艙那兒似乎有人在喊抓小偷,淮楚這才意識到那人是小偷。和她一起住的同事也跑了過來,說她們房間也被偷了。淮楚想也沒想就追向那人,她很害怕自己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塊手表被人偷去,因為那是父親留給她最後的禮物。
腿上傳來一陣陣痛楚,淮楚拚了命地想要追上那個人。安妮號已經靠岸,準備下船的人們聚集在甲板上,她焦急地向四周看了看,似乎看見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在前麵。
“別跑!”淮楚一把抓住那個人,那男人神色不悅,想要掙脫,卻無法。爭執間,那男人踢了淮楚一腳,她吃痛,卻死也不肯放開手。
“來人哪,快點抓住他,他是小偷!“
這時,幾個穿西裝的人圍了上來,很快將小偷製服。淮楚累得癱坐在地上,腿上的傷口鑽心似的疼,頭上出著大顆大顆的汗,剛才抓著小偷的手也有些顫抖。
“受了傷幹嗎還那麼拚命?”肖恕出現在淮楚麵前,高高的個子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什麼也看不到,視野裏隻餘他一人。
“我怕他跑了,就再也找不回那塊表了。”淮楚的聲音不似平常那樣清脆,低沉喑啞,帶著些許酸澀。
“很重要嗎?”他問。
“嗯,很重要,那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我做了很多錯事,如果連他送我的禮物也弄丟了,他應該會很失望。我是個糟糕透頂的女兒。”在這個世界上,誰也無法替代鍾懷遠在她心中的位置,那個在她生命裏給了她無盡寵愛的男人,再也無法出現在她的生活裏了。
“起來吧,我送你到客房休息。”並沒有像之前在薛宸宸麵前那樣將她抱起,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扶起她。
一路上淮楚隻是微微低著頭,肖恕也沒有什麼言語。隻是快走到客房的時候,聽到淮楚微微一聲歎息,肖恕感覺手臂上有液體滑過。
人總是會有累了倦了的時候,也希望有人能在自己身邊,不吵不鬧、安安靜靜地待著,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這麼待著。以前在她身邊的是徐逸,她沒想到,現在的居然是肖恕。
可還未等他們走進客房,淮楚的手機就響起來了,看到屏幕上的號碼,她趕緊按下通話鍵。
“嗯嗯,我是。
“什麼?你說他怎麼了?
“好好,我現在就去……”
掛了電話,淮楚用焦急的眼神看著肖恕:“肖總,能送我去仁愛醫院嗎?”
“好。”肖恕沒問任何,幹脆地答道。
港城仁愛醫院。
車子剛剛停穩,鍾淮楚迫不及待地跑向急診室,絲毫不在意自己那已經有些紅腫的小腿,連肖恕這樣身長腿長的男人都險些追不上她。
“醫生,你知道鍾淮希在哪裏嗎?”
“護士,你知道鍾淮希在哪裏嗎?”
淮楚抓住來人便問,那模樣看在肖恕的眼裏又是另一番景象,那種無助他也曾有過。
“淮楚,這裏!”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淮楚下意識地看去,隻見一位穿著淺灰色套裝的女士在叫她。
“李院長,我弟弟怎麼樣了?“淮楚急忙跑過去。
“剛送進急診室,醫生正在搶救。淮楚,你的腿怎麼了?”李院長注意到她行動有些異常。
“不小心弄傷的。李院長,淮希為什麼會進醫院?”對於自己的傷淮楚並不在意,她現在隻想知道淮希究竟發生了什麼。
“今天我們給淮希送午飯的時候,發現他摔破了杯子割傷了自己的手腕,然後我們就趕緊叫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還好發現得早。淮楚你不要擔心,小希會沒事的。”
自殺?淮楚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了。
“淮楚,你的腿要不要找醫生處理一下,這樣子很容易感染的。”李院長關切地說。
“你應該處理下傷口,鍾淮楚。”
一句簡單的陳述卻帶了幾分命令的口吻,這讓李院長注意到淮楚身邊的男人,男人的模樣似曾相識。
“不,我要等淮希出來。”淮楚絲毫不在意肖恕的話,隻是焦急地看著手術室。肖恕一把將她拖到旁邊的診室裏,對護士說道:“替她處理下傷口。”
“不用,我要去看我弟弟。”
“坐好。”肖恕按住淮楚的肩膀,示意護士繼續。那護士似乎是個新手,手法略顯笨拙,可淮楚去根本顧不上這些,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手術室的燈。
當她的腿被處理好之後,手術室的燈也暗了下去,淮楚起身跑過去,拉著剛出來的醫生問:“我弟弟怎麼樣了?”
“還好病人發現得早,已經搶救回來了,等會可以去病房看他了。”
聽了這句話,淮楚心裏的大石頭才落地,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說:“還好,還活著。”
站在一旁的肖恕聽到她這句話,不禁微微皺眉,可嘴角還是牽起一絲弧度。
她其實比他幸運多了。
病房裏,淮楚看著躺在床上的弟弟,他似乎比前段時間又瘦了,臉色也蒼白得很。她覺得自己好失敗,為什麼連自己的弟弟都照顧不好。
肖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離開的,離開前幫她安排好了病房,替她處理了許多雜事,她卻連聲謝謝都沒有說。其實他們不過是兩個陌生人,能做到如此,已屬不易。
過了沒多久,鍾淮希蘇醒過來,睜眼便看見淮楚那雙紅腫的眼睛。在他的印象中,姐姐很少哭,可每次她哭大多都是因為自己。
“淮希,你感覺怎麼樣?為什麼那麼傻,你就忍心丟姐姐一個人在世上嗎?”
“我們回家,好嗎?”淮希虛弱地道。
淮楚愣了一下,隨後手緊緊地握住他,說:“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