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長歌2(2 / 3)

說心裏話,我不讓母親栽種葡萄樹,不願看到她依然那麼忙碌,不過是為了減輕自己內心的愧疚!然而,這種愧疚似乎永遠也無法減輕。我抱怨母親不該隱瞞自己的病情。母親說你工作忙,這點小病算不了啥,你趕快去把葡萄蔓取下埋了。

來到後院,呈現在我眼前的景象甚為淒涼:葡萄架下鋪滿厚厚一層落葉,而支架間懸空的部分藤蔓,猶如殘破的蛛網在冷風中抖動著,給人一種無助的樣子。我換穿了一件舊衣服,對緊緊纏繞住架杆的藤蔓進行拆除,不一會兒,我的頭發和身上就落滿灰塵和枯葉的碎屑;手指被粗硬的枝杆劃出血痕;我的額頭出了汗……整整忙了一下午,我才把亂麻狀的葡萄蔓取下來,然後按照母親的要求,將其盤成一團放到她已挖好的坑裏用土埋了,在葡萄樹主杆附近形成一個大土包。母親還不放心,拖著病身子來到後院,從支架下的雜物堆裏翻找出一條草墊遮蓋在土包上。

這次幹活又一次觸動了我的心,我沒有想到僅把葡萄蔓從支架上取下這一道工序就這樣費事,人都說櫻桃好吃樹難栽,葡萄樹更難栽啊。可是,平時母親侍弄葡萄樹的難處,不,她為這個家付出的許多辛勞,卻被我所忽略,有時竟還在挑剔葡萄的酸與甜!像“小兒麻痹患者”的葡萄樹,在經過母親的嗬護和照料後,還懂得在每年的中秋節前後從濃密的枝葉間懸掛出一串串紫色的葡萄給母親以回報,作為子女的我們為母親又做了些什麼呢?

葡萄樹已生長在我的心裏了,它蜷曲的藤蔓與我生命中的每一條經絡融合在一起,當我身處困境的時候,那一條條延伸著愛的藤蔓就會給我以鞭策,鼓舞我不要氣餒,像葡萄樹那樣在被埋沒的黑暗中蓄積突圍荒蕪的向上的力量……

兒時的年

“娃娃盼著過年,他媽他爸在家作難。”這是我小時候每逢過年常聽母親嘮叨的一句話。那時,大人們緣何作難,我是不太理解的,隻知道一到過年,就能穿新衣,放鞭炮,就能隨母親提著點心包包走親戚,就能在隻有到過年才會派上用場的大大小小的菜盤子裏放縱一回自己的食欲,尤其是夾雜在蔬菜裏的零星肉丁、肉片對我極具誘惑力。自然,每當親戚招待客人吃飯時,母親往我飯碗裏夾菜的動作是很麻利的,她想讓我趁此機會解解饞。所以,對我來說,盼望過年是我一年中最美麗的願望,因了這個願望的支撐,我變得很懂事,而母親對我最具號召力的許諾就是:“媽給你買鞭炮,隻要你聽話。”我還記得我如何一遍又一遍翻看日曆的情景,紅色的洋溢著喜氣的“春節”,總會將我心中的渴盼映亮,帶給我少有的暖意和歡悅。我當時那種凝視“春節”的興奮神情,絕不亞於在洞房花燭夜新郎撩開新娘紅蓋頭端詳那一張嬌羞臉龐的癡態。於是,盡管離過年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就已讓母親給我買了一盒鞭炮。放鞭炮一般是在大年三十晚上和初一早上,我把鞭炮分了兩份,年三十放一部分,初一放一部分。由於隻有一盒鞭炮,我是不會成串放的,我小心翼翼地把鞭炮拆開來,裝在新衣口袋裏,到放鞭炮的時辰,一手拿一支香,一手捏一枚炮,點燃後迅速向空中扔去,用零星的、清脆的聲響向這個世界宣告:窮孩子同樣有享受快樂的權利!

我就是這樣在對過年的熱切盼望中一天天長大。我在過年時感受到的歡樂,成為我童年經曆中的一抹亮色,令我時常懷想。如今,生活比以前富裕了,兒時盼望過年的那種興奮,那種神采,在我的感覺裏卻再也找不到了。眼看春節的腳步近了,年味一日濃似一日,但我的神情始終是平靜的,置身於熱鬧的地方感受不到熱鬧,麵對擺滿路邊的紅色春聯、燈籠,我的心裏也亮不起來,我不禁疑惑起來:莫非這是自己的生命開始走向衰老的征兆?莫非經曆中的坎坷和辛酸,已將我感受快樂、熱愛生活的激情磨損?於是,我在惶惑之中清醒地意識到:調整心態比想盡一切辦法保養身體更重要,不管在什麼時候,不論境遇如何,都要以一顆童心去麵對這個世界,對生活充滿憧憬與期待,這樣,你所過的每個日子才會新鮮、生動,值得你回味和留戀。

軍帽·彈球·露天電影

村裏的大娃們戴上軍帽很神氣,他們在軍帽裏墊一圈報紙把帽棱棱撐得高高的,像軍官一樣。軍帽是他們看電影時抹工人娃的。

牛娃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頂軍帽,戴在光頭上不停地要用手扶帽扇,扇風耳朵被遮住一半。對牛娃的軍帽,一個叫黑蛋的小夥垂涎了很久,有天中午,他和一幫人耍彈球賭錢,牛娃在一旁呆呆地看。黑蛋的彈球打得特準,離很遠就能把對方的彈球射中,他已贏得了一塊多錢。

“耍不?”後來他問牛娃。

“我沒錢。”牛娃回答。

“用你的帽子頂,你打上我一次,我給你一毛錢;我打上你10次,你的軍帽就歸我了。”

黑蛋迫不急待地講條件,他看牛娃猶豫不決,又激牛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