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段艱難的日子,當我讀到《一碗清湯蕎麥麵》這篇小說的時候,對我的鼓勵是很大的,它不僅教我要誠實經商,善意待客,更鞭策我要以小說中母子三人的毅力戰勝眼前的困難。我也抽空把這個故事講給妻聽,激發了她的生活勇氣。後來,經過苦心經營,比如我們改進了麻辣燙配方,在服務上也動了些腦筋,加之妻待客親熱和善,生意終於日漸好轉,一年後,妻擴大經營規模,租門店開起火鍋店,在西郊頗有影響。
再後來,我的命運終於出現美麗的轉機:由於我在文學創作方麵取得了一些成績,有一定知名度,當地報社破例將我招聘為記者,使我這個“遊擊隊員”被收編為正規部隊的一名戰士……
因此,我要說,在感情上和我靠得最近的糧食,就是蕎麥。
蕎麥樸素的品質和那碗蕎麥麵的故事,已融合成我的精神食糧,其中有我汲取不盡的養分和力量……
野草,抑或野菜
其實,它們是野草,由於人能吃的緣故,就被叫成野菜。直到現在,在異鄉的田野,我還會經常看到它們,並能叫出它們的名字:灰灰調、人汗菜、螞蚱菜……灰灰調莖葉很嫩,葉片為橢圓形,正麵生出一層霜狀的膜,用指頭觸摸,有種滑滑的感覺,此草曬蔫後,可做涼拌菜,吃起來柔筋筋的,挺有嚼頭;人汗菜長得比較粗糙,葉片紫綠相間,其脈紋清晰地凸現出來,摸起來有點紮手,這種草要趁它們還嫩的時候吃,長老就隻能喂豬了;螞蚱菜貼地而長,紅色的莖杆透明得發亮,小圓葉翠綠肥厚,給人一種精巧圓潤的感覺,因其形狀酷似爬行的螞蚱,故而得名——母親常用此草烙餅子吃,黃麵餅裏糅進綠色的葉片,十分好看,誘人食欲。還有苜蓿芽、槐花等,都可蒸菜團吃。
每逢中秋,母親在烙月餅時,又會把翠綠的紅蘿卜葉利用起來,她的做法是:把麵團做成葵盤般的形狀,用頂針在上麵壓一個小圓圈,並描成紅色,再將洗好的一枚翠綠的紅蘿卜葉貼上去,然後在平底鍋上進行烙烤,那烙熟的月餅上麵就會呈現一幅“竹月圖”。所以,盡管月餅裏沒有包花生仁、青紅絲、葡萄幹之類的東西,僅僅夾了一點糖而已,但由於月餅的外觀好看,同樣饞人。這也是我最驕傲的時候,有意要把月餅帶到學校去吃,炫耀母親的手藝。那時,父親在外地工作,春節才回來。母親就把屬於父親的那一個月餅用繩子掛起來,等他回來吃。當月餅捧在父親手裏的時候,已風幹得一碰就碎。但父親仍然用開水泡了吃,一口一口地品味著家人對他的思念。
如今,在城裏,灰灰調、人汗菜和螞蚱菜。,我們不再食用。但在春季,每有苜蓿芽上市,母親總要買些回來,蒸菜團吃。我知道,母親保持吃菜團的習慣,不隻是為了解饞,多少還包含有回味往事的意思。
至於月餅,自哥哥在他28歲時被一場車禍奪去生命,母親就不再烙了,似乎那月餅是一個傷口,不願去觸碰。然而,到了中秋節,月亮終還是要升起的,你無法回避。此時,月光如鹽,撒在我們結痂的傷口上,隱隱地痛。
舊 友
那天,在車來人往的街上,我遇到一位舊友,他和我同齡,卻顯得比我衰老。
低矮的個頭更顯瘦小、單薄。
臉皮鬆弛,像他身上穿的衣服,皺巴巴的,布滿皺折。
過早歇頂的頭上,稀疏的頭發蓬亂如秋天的枯草,並有寒霜樣的白發夾雜其間,讓我感覺到,雖然我們的生命都已步入秋季,但他的處境比我還要蕭索。
下崗後,為償還購房貸款,他找了份看大門的臨時工作,並利用閑時間給人送礦泉水,增加點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