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長歌8(1 / 3)

在一種距離裏愛你

他和她同在A報社工作,他是知名記者,她在財會科當出納。

在他的印象中, 她是一位衣著樸素、外憨內秀的女孩,像林中一池秋水,隻以寧靜和清澈感染著走近她的人。

一有空,她就來到他的桌邊,或看他寫的稿件,或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與他交流。若遇到他寫作,她就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靜靜地看書,似乎隻有這樣,她才會感到一種踏實。有時,他的心情不好,緊鎖眉頭,沉默不語。這時她就會勸慰他,用一個女孩溫柔的話語拂去他臉上的陰雲。在他的麵前,她顯得很大方,每次買早點總忘不了給他捎一份,他給她錢,她執意不要,讓他怪不好意思。有時她還會邀請他去吃早餐。一天中午,為趕寫一篇稿件,他沒有回家,當時針指向12時30分,桌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他一邊繼續寫作,一邊拿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她的聲音,她沒有問他吃了沒有,而是直接說她在某個路口等他,她請他吃飯。他遲疑了片刻就去了。穿過一條車來人往的大街,當他看見她背一個乳白色小包略微拘謹地站在路邊等他的情景,他的心裏頓時就湧起一種朦朧的情愫,感覺到照在身上的陽光比往日任何時候都溫暖。

他是報社惟一一名被聘用的記者,工資與寫稿量掛鉤,盡管他比報社那些旱澇保收的記者都勤奮,卻無法消除內心的壓力和像影子一樣尾隨他的對未來命運的擔憂。因此,她對他的關心,讓他很感動。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其他記者多少都存在著一些隔膜,隻有她是單純的,透明的。

走進一家飄著輕柔音樂的餐館,他們在靠牆處比較僻靜的一張桌子旁坐下,她仰起俊俏的臉問他你喜歡吃啥。受女孩子邀請吃飯,他本來就有點不好意思,便匆促地說簡單一點。她像心裏有數似的,明澈的目光在彩色菜單上迅速地搜索著,自己做主點了葷素三樣菜,竟都很合他的口味。吃飯間,他們說了很多話,他建議她不要隻滿足於當一個合格的出納,閑了也可學寫點東西。你當我的老師好嗎,她調皮地問。當然。他誠摯地回答。她笑了,很甜。吃完飯,他搶先要買單,被她急忙攔住,自己執意支付了飯錢。

他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當明顯意識到自己在她心目中所處的位置,對她的嗬護便日漸增多,常拿來新聞和文學書籍讓她看。報社裏不乏浪漫之士,他們時不時給她發一些曖昧的短信,都被她一笑刪掉了,惟有他發來的祝福短信一直留存在她那款紅色的小巧的手機裏,因為這些短信是他自己創作的,有時是幾句耐人尋味的話,有時是一首完整的小首。如果工作隻是為了賺錢,人就和拉磨的毛驢沒有什麼兩樣。好心情是一種色彩,能夠使你眼裏的世界變得熠熠生輝;反之,即使你站在七月的陽光下,也感受不到人間的溫暖。她一邊仔細地讀著,一邊為他的才華驕傲著,白嫩的臉頰綻出了笑意。

有一天,她告訴他別人要給她介紹對象,她不想見那人。他鼓勵她還是去看看,說不定那個小夥不錯。他還一再告誡她,找對象要以個人才能和人品為重,不要對男方的家庭及目前的經濟條件太苛求。然而,不知為什麼,她談對象總是不成功,用她的話說,他們不是過於粗俗,沒品位,就是形象太對不起觀眾。

這期間,她依然用她的體貼和溫柔,在她和他之間營造出一種溫馨的氣氛,使他在這個被自己喻為“拳擊台”的世界,多少體會到一些別樣的愉快。正因如此,當他決定要離開A報社去到B報社謀求更大的發展,便有種輕微的揪心感覺。

聽到他要離開A報社的消息,她鬱鬱不樂,但她知道他非走這一步不可,便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在問明他要“跳槽”的確切日期後,提出一個要求:能不能延緩幾天再走?說著,猛然背過臉去,她哭了。他的眼睛也濕了。

臨走那一天下午,她特意請他在那家飄著音樂的餐館吃飯,坐的還是曾坐過的那張桌子。隻是這次吃飯氣氛好沉悶,他甚至不敢說話,怕一句安慰的話會碰出她的眼淚。他和她走出餐館的時候,天已黑了,且下起了毛毛雨,飄飛的雨絲在各色霓燈的映照下,像淚光一樣閃爍著。他看出她的不舍和意猶未盡,他也不想把不快樂留在她的記憶裏,就邀請她到附近一家量販去唱歌。他說我們相處一年多時間,還從未在一起跳過舞呢。

量販在三樓,那裏早被高一聲低一聲的男女混合的歌聲籠罩了。上了樓,快走到吧台時,她悄然地躲在一邊,顯然有點不好意思,他含笑看了她一眼,就鎮定地站在吧台前,點了幾樣小吃,然後隨一位帥氣的服務生穿過燈光黯淡的樓道來到一個包廂前,服務生開門的一瞬間,他和她相視而笑,有點矜持,有點興奮。服務生手腳麻利地把端來的幾樣小吃一一擺放在茶幾上並調試好電視熒屏和唱歌設備退出後,他們才放鬆了。他不會唱歌,她單獨唱了《真的好想你》,一邊唱著,一邊兩眼含情地望著他,讓他很感動。他沒有想到她的歌唱得很專業,真是一個出色的女子!跳舞好麼。唱完歌,她主動請他跳舞,舉止比在單位放得開。這是他們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如此近地靠在一起。舒緩的音樂似在特意營造一種纏綿的氛圍。她冰涼的手在他的掌心逐漸溫熱,猶如她的心。你真的喜歡我?為證實自己的感覺,他問她。她艱難地點點頭,羞澀地避開他的目光。借著閃爍的霓燈,他看見她的眼角溢出晶亮的淚花,就情不自禁地將她摟緊了,把臉埋在她的披肩長發裏。她也大膽地抱緊了他,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她嬌柔的身體,像被陽光擁抱的雪一樣開始融化、融化……他真想深情地吻她,把岩漿般滾燙的愛獻給她,但他還是克製住了欲望,憐惜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對她說,對不起,我不能……我畢竟已有家庭……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伴侶,生活美滿幸福!她又一次流淚了,但她也笑了,說,謝謝你給了我快樂!說罷,提上包,拉開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