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繼續下著,她剛坐上一輛出租車,手機就響了,是他發來的短信:
讓我在一種距離裏愛你吧
你就像那天上的月亮
不論我走到哪裏
我都會把你饋贈的一縷聖潔的月光
永遠珍藏在心裏
在最黑暗的歲月
它就是給我做伴的燈
流 淚
在人們的印象中,流淚成為女人的專利。女人似乎也喜歡用淚水俘獲男人的心,至少,她們在傷心或受到委屈時傾灑的晶瑩的淚水,會將男人的心泡軟。男人就不同了,假如有哪個男人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絕對會招來別人的白眼和嘲笑。因此,世上就有“男兒有淚不輕彈”之說。仿佛,當把淚的砝碼擱在男人生命天平的一頭,男人的骨頭就會失去分量。
然而,說了不怕你笑話,我竟是一個愛流淚的男人。淚水將我的心浸泡得很柔軟,也很敏感。我作為一個文人的多愁善感,在流淚時被表現得淋漓盡致。但是,我並不認為男人流淚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相反,我倒覺得,在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社會,當激烈的競爭已將人們的心尤其是男人們的心錘煉得很堅硬的時候,還能夠流淚的男人是可敬的,也是值得信賴的,因為他的淚水傳達出這樣一種信息:他有一顆柔軟、善良的心。我十分堅信這種判斷。而且,我認為,一個臉皮厚、心很硬的男人,在關鍵時候,諸如名利之爭、官場上的角逐,定會做出冷酷的事來。有這種性格的男人,適合尚武、從政、經商,從文是弄不出花樣的。
由於單位不景氣,我停薪留職。那段日子,我的處境十分艱難,靠做小生意維持生計。期間,當地宣傳部的一位領導看我有寫作特長,將我推薦到一家縣級報社當記者。當時,一位主管報社的領導在外地出差,我到報社上班一星期後才見到他,沒想到,盡管我很客氣地和他打招呼,他的表情卻很淡漠。第二天,副總編就通知我說,你暫時回去。我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裏酸楚極了,往回走的時候忍不住眼眶湧出淚水。憑我的性格,我是不願向他低頭的,但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我不但在春節給他去拜了年,還通過一位認識他的朋友撮合,請他吃了飯。就這樣,我重新在報社上了班。從此,我發奮學習采編知識,虛心向報社同仁請教采訪經驗,並拚命寫稿,很快就成為報社骨幹。一年後,當我的翅膀硬了的時候,我毅然跳槽到另一家更大的報社去尋求發展。在當地新聞界和文化圈子,大家對我的突飛猛進無不感到驚詫,但沒有誰會想到,是“一口氣”在支撐和鞭策著我去抗爭,去奮鬥!我沒有被自己的淚水滑倒,苦澀的淚啊,盡管泥濘了我清貧的日子和腳下的路,但經受淚水洗禮的意誌和恒心,已變得像海中礁石一樣,具有撕碎風暴的硬度!
哥哥28歲時被一場車禍奪去生命,我流了淚。送葬那天,當身穿孝服的我按照風俗將一隻陶盆舉高摔在地上的時候,我感覺,我的心也隨那隻陶盆一起碎裂了。而伴著陶片的紛飛,淚水早已模糊了我的雙眼。更令我心疼的是,一夜之間,父母的頭發就被淚水漂白!至今,每想起過早逝去的親人,我就會感到一種隱痛,似乎有一塊陶片刺入我的心上,時間無法將它拔除。後來,我成為一名記者後,之所以喜歡寫社會新聞,尤其對包括車禍在內的重大事故分外關注,一次又一次通過紀實性報道,向有關部門和人們敲響警鍾,與我的這段經曆不無關係。
直到今天,看電視時,每看到感人的畫麵,我會和女兒一起流淚。此時此刻,我感覺,我和女兒沒有了距離,或者說,我像也變成了純真的孩子,我的眼睛被淚水洗亮了,我的心乃至靈魂也被淚水洗亮了。所以,我十分慶幸自己還能夠流淚,還能夠被世界上的善良和美好感動。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流淚,麵對任何事情都無動於衷,這說明我的心靈已經麻木,人性中噴湧愛和善良的泉眼已經幹涸。而這,才是比貧窮、比遭受磨難更大的不幸呢!
甘南紀行
農曆癸未年七月,我去了一趟甘南 。
乘車出蘭州南行,經定西,過臨夏,感覺逐漸異樣起來:林木有了規模,山塬有了紋理和氣勢,空氣則越來越濕潤了。曆4個小時進入甘南的夏河縣境內,滿目綠色就將心映亮了:座座山峰綠得不含一絲雜色;穀地之上,迎麵奔騰而來的夏河,其清澈充沛的水流,翻滾的浪濤,在瞬間就改變了我以前對河流的認識。在我有限的閱曆中,我自然對每天麵對的平涼涇河是十分熟悉的;我到靈台縣時,也見過被當地詩人多次吟詠過的達溪河;前一段日子,我還在莊浪縣的南洛河邊逗留過片刻時間;被喻為母親河的黃河,還有流經陝西境內的渭河,我也有幸目睹過它們那渾黃、壯闊的波流。但是,當我見到夏河的時候,就仿佛上蒼贈我一把衡量河流的尺子,用它將上述幾條河流進行一番“測量”,我發現它們的種種缺憾和不足來。涇河、達溪河、南洛河,水不能說不清,但由於水源不足,卻像垂危病人的脈搏在微弱地跳動。尤其是涇河,最慘不忍睹:其水流量本來就少,幾乎是奄奄一息,加之采砂船不斷對河床的破壞,沿岸所堆放的工業垃圾和生活垃圾的汙染,早已變得千瘡百孔、麵目全非了。黃河和渭河,雖有些聲勢,但由於它們裹挾了大量泥沙,在負重的奔流中,永難將渾濁的自身沉澱得清澈。而遠離工業汙染和人為破壞的夏河,多麼透明,多麼富有活力和朝氣啊。它不時發出的濤聲,猶如遼闊的草原上自遠而近急馳而過的馬群合奏的雄壯音樂;它的波濤之上盛開的浪花,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那樣晶瑩聖潔,讓人聯想到哈達和雪蓮。更令人興奮的是,圍繞夏河徐徐展開的,是由成熟的金黃色的青稞、碧綠的叢林、開滿野花的草地、黑色的犛牛和正在收割青稞的身穿鮮豔袍服的藏民構成的一幅自然天成的畫卷。於是,我被眼前的新奇景色深深陶醉了!哦,這不就是騰格爾歌唱的天堂嗎?這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潔淨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