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長歌12(1 / 3)

躲起來的石佛

在雲崖寺石窟,導遊解說,這些成為國家一級文物的石佛像,之所以在“文革”中幸免於難,是因為當時通向石窟的年久失修的木梯突然斷裂。

——題記

它們一定還心有餘悸。

它們躲在高崖的石窟裏,躲在幽深的歲月裏,始終不敢露麵。

在洞窟裏,一道鐵柵欄將它們和外界隔開,同時也隔開了燦爛的陽光,清新的空氣,鳥語花香.....

它們躲過一劫,但它們快樂嗎?

不知多少年過去了,一些“殘疾”的石佛像,仍在用它們失去頭顱的身軀,斷臂少手的殘肢,控訴著施暴者的罪惡!

我希望,有一天,幽暗的洞門敞開。

那些森嚴的柵欄全部被拆除。

當這些慈悲的佛,能夠見一見明媚的陽光,而不會受到傷害......

是否這一天就會到來:文明的陽光普照大地,人性中的“惡”與“貪欲”將會絕跡?

在時間的汪洋裏,四季是四條船,輪換著渡世間萬物、芸芸眾生,在輪回中完成著各自的航程。

花開花謝。草青草枯。日升日落。月圓月缺。人生人死......

不論哪種生物,隻要活過,都會留下各自的航跡。

鳥的航跡在飛翔裏。

魚的航跡在遊動裏。

樹的航跡在年輪裏。

一朵雲的航跡在藍天上。

一個人的航跡在奮鬥曆程中。

一株莊稼的航跡在泥土裏——如果你去莊浪,你會驚奇地看到,農業的航跡是如此清晰,它們以梯田的形式,將黃土地的希冀旋向雲端!

在雲崖寺,我還看到——

一對情侶鬆,以一塊山石為舟,泅渡於漫漶的歲月,它們用交纏的綠蔭,編織出一張結實的網,打撈著愛的鬆果,已經是碩果滿枝了。

在石窟,慈眉善目的眾佛,又在普渡信眾。

這我信: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割舍塵念。惟願:

人人都能被渡往向善的航程,遠離邪惡。

穿越山林

2010年10月6日,我與幾位朋友又去登了太統山,這回我們下山時進入此山腹地,穿越密林,費盡周折,在天黑前終於走出了山口。

——題記

一、山野菊韻

太統山2234米的海拔,依然高不過時間的威力。

大片的落葉鬆在脫發。

白了頭的野棉花站在山坡曬太陽,不知這是在眷戀生命呢,還是在消極地等待死亡?

卻有那麼多野菊,紛紛把生命的花蕾打開,它們猶如灰燼裏複蘇的火星,在相互引燃之後,終於燃燒成熊熊的烈焰,遏製了荒涼蔓延的勢頭,讓我在收集腐朽的寒霜裏,觸摸到大山的一瓣瓣柔情,一朵朵迸發的生機。

於是,我對於春天和夏季的回憶也繽紛起來。

正如在熙攘的人群中,當我看見一位少女婀娜的背影,總會念想起那離我而去的漸行漸遠的愛情。

隻是,沒有人知道,為了這一刻美麗的綻放,野菊啊,她們在沉默中承受了多少次雨鞭的抽打、冰雹的轟炸?

好在,所有的付出,終於得到璀璨的回報!

她們要趕在冬天到來前,趕在生命枯萎前,把體內的能量耗盡,把一生最美麗的華章向天地譜寫!

開花後的凋謝,是無悔的結局。

二、荊棘的暗算

深入密林,我就變成了一條落網的魚,那些由樹枝、灌木和藤條編織的大網企圖把我俘獲。

求生的本能驅使我拚命地奔竄。

而那張無邊無際的綠色羅網在不斷地收緊,我用掙紮的方式突圍、行進,但我沒有喊叫,隻用粗重的喘息表達恐慌。

隻用像鱗片般飛迸的汗珠,詮釋環生的險象。

就在我陷入困境時,一些暗藏的荊棘呲出鋒利的牙齒,紛紛撲來將我的大腿撕咬,似要用我的疼痛,填充它們的寂寞與無聊。

我停下腳步欲要進行反擊,卻搜尋不到它們的蹤影,隻看見齊肩的草們裝出一副溫柔的模樣將我安慰。

我負傷繼續做著突圍的努力。

於我,荊棘的暗算,不過是夾疼馬腹的蹬刺,隻會鞭策我加快行進的步伐。

三、山口一片天

叢林和灌木的不斷阻攔,讓一條蛇行的路失去引領我的信心,放棄延伸。

於是,被我的雙腳緊緊抓住的路,像一根不可靠的繩索突然斷裂,我重重地摔倒在一處懸崖邊,一臉迷茫。

好在我的眼睛並沒有被夜色蒙住。這就是說,我還有尋找新的出路的時間,回到始發地抑或說原點,也是對耐心和意誌的磨礪,我需要這樣的考驗!

而我繼續前行的勇氣,源自我透過密林看到的前方那個山口,它呈“V”字型出現於兩座山脈末端,山口那一片天像夢想一樣將我召喚。

走錯路重來不要緊。

一腳踩空滾下山溝不可怕。

關鍵是,當你舉目四望,是不是會有一個明晰的方向,將你茫然的目光照亮、扶正?

是的,有時方向比路更為重要,隻要有方向就會有路,沒有方向的路,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四、友情如繩

朋友們,請原諒,我才提到你們。

在漫漫人生路上,我們結伴而行,穿越山林,隻是其中的一段。

我們一同爬坡。

我們一同過河。

我們一同欣賞風景。

處境越是凶險,我們越感到彼此背影的暖意。

特別當迷路的時候,朋友們,我最渴望聽到的,不是林中鳥兒嘹亮的歌聲,不是山泉彈奏的優美樂曲,而是你們那一兩聲粗糙的呼喊!

就這樣,友情如一根無形的繩子,拴係在彼此的心上。

突圍,穿行,我們都會感到一種溫暖的拉力。

關山筆記

一、那些蒼黑的苔蘚

那些蒼黑的苔蘚在夏天沒有醒來。

猶如一塊塊老年斑,布滿山路邊的斷崖,將它裝點成一張歲月的臉,斑駁而滄桑。

一條山路,從曆史深處延伸而來,往昔的泥濘與崎嶇被一層厚厚的瀝青封存,隨起伏的山勢鋪開藍色的平坦。

來往的車輛,流動成新生活的潮汐,晝夜拍打著山野醞釀億萬年的寂靜。

日月的磨盤繼續在旋轉。

山裏草枯草榮,花開花落。

人間,悲悲喜喜,劇情不會落幕。

風過處,綠蔭掩不住的歲月容顏,將一座陰影卸在我的心上,使我時刻都能掂出時間的重量,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