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曾國藩家訓(2)(1 / 3)

你對語言文字學既然粗略有些見解,正好從詩文上用功。將《說文解字》看完之後,可將《文選》細讀一遍。一麵細讀,一麵抄記,一麵作文,以仿效其中的詩文。凡奇異怪僻的字,規範的古老的訓釋,不手抄就不能記住,不摹仿就不能習慣應用。

自宋朝以後,能寫文章的人並不精通語言文字學;本朝的各位大儒,精通語言文字學的又不能寫文章。我早年就窺察到了這個門徑,因人情事理太繁雜,又長期從事軍事,不能完成此業,至今引為愧疚遺憾。你的天分,長於看書,短於作文。不擅長寫文章,就對古書中的含義和風格必定不能看得仔細確切。

眼下應當從短處下功夫,專心致力在《文選》上麵,手抄及摹仿兩方麵都不可少。等到寫文章的技巧和風格稍有長進,以後解釋經書和閱讀史書,就會事事得心應手了。

【評析】

此篇寫作宗旨是指導兒子如何寫詩作文,即“從詞章上用功”,並指出了用功的方法,即在細讀《文選》的同時,“手鈔及摹仿二者皆不可少”。這一點時至今日也是值得借鑒的。

須在五十歲以前將應看之書看完【原文】

餘以生平學術百無一成,故老年猶思補救一二。你兄弟總宜在五十以前將應看之書看畢,免致老大傷悔也[1]。

——節錄自同治十年九月十二日《諭紀澤》

【注釋】

[1]傷悔:傷心悔恨。

【譯文】

我常常感到我的一生在學術方麵沒有取得什麼成就,所以在晚年還想作點補救。你們兄弟無論如何應當在五十歲以前,把應該閱讀的書籍讀完,以免年紀大了以後傷心後悔。

【評析】

曾國藩常常為自己沒有一部完整的學術專著問世而感到後悔,所以他告誡其子弟應當抓住有利的學習環境,在青壯年時期打下紮實的基礎。

但願子孫為讀書明理之君子

【原文】

家中人來營者,多稱爾舉止大方,餘為少慰[1]。凡人多望子孫為大官,餘不願為大官,但願為讀書明理之君子。勤儉自持,習勞習苦,可以處樂,可以處約,此君子也。餘服官二十年[2],不敢稍染官宦氣習,飲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風,極儉也可,略豐也可,太豐則吾不敢也。

凡仕宦之家[3],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爾年尚幼,切不可貪愛奢華,不可慣習懶惰。無論大家小家、士農工商,勤苦儉約未有不興;驕奢倦怠未有不敗。爾讀書寫字,不可間斷。早晨要早起,莫墜高曾祖考以來相傳之家風[4],吾父吾叔,皆黎明即起,爾之所知也。

凡富貴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學作聖賢,全由自己作主,不與天命相幹涉。吾有誌學為聖賢。少時欠居敬工夫,至今猶不免偶有戲言戲動[5]。爾宜舉止端莊,言不妄發,則入德之基也。

——錄自鹹豐六年九月二十九日夜《諭紀鴻》

【注釋】

[1]少(sh伲o):稍;略微。

[2]服官:相當於說“做官”。服,服事。

[3]仕宦:舊指做官。

[4]墜:失去;丟掉。高曾祖考:從高祖到曾祖、祖父、父親。

[5]戲:開玩笑。

【譯文】

來軍營的家裏人,大多說你舉止大方,我為你感到些許欣慰。大抵人們多半希望自己的子孫做大官,我卻不願我的子孫們做大官,隻願你們做讀書明理的君子。勤儉自持,習於勞苦,既能身處安樂之中,又可身處儉省之中,這樣的人就是節操高尚的君子。我做官二十年,不敢稍稍沾染一點達官貴人的習氣,飲食起居,還是遵循清貧的家風,可以非常節儉,也可以略微豐裕,而過分的豐裕我就不敢享用了。

大凡做官的人家,從勤儉走向奢侈很容易,而從奢侈轉到勤儉卻相當艱難。你年紀還小,千萬不能貪求奢華,不能慣於懶惰。你要知道,無論是大家庭還是小家庭,也無論是讀書人還是種田的,做工的或者經商的,凡是勤勞、艱苦、儉省、節約的人家都無一不興旺;相反,凡是驕橫、奢侈、懶倦、懈怠的人家都無一不衰敗。你讀書練字,不能間斷。早晨一定要早起床,不要丟掉從我高祖直到我父親以來一貫相傳的這一優良家風。

我的父親、叔父,都天一亮就起床,這是你親身了解到了的。

大凡富貴功名,都由命運來安排決定,一半由人本身做出努力,一半則由天意去成全。隻有學做聖賢,全由自己本身主觀努力,並不與天命相關。我有誌於學做聖賢,隻可惜小時候沒有好好養成畢恭畢敬的習慣,到現在都不免偶爾有不莊重的言談舉止。你應該做到舉止端莊,不隨便亂說話,這才是培養自己優良品德的開端。

【評析】

“讀書-做官”,大凡是封建時代裏大大小小的文人們所認定的一個亙古不變的人生程式,因為這個時代本來就是“學而優則仕”。然而,自己本身已做上大官的曾國藩卻不願子孫做官,隻願他們“讀書明理”,去做“勤苦儉約”的謙謙“君子”。這裏,除去所謂“君子”的封建道德內涵不談,單就這種告誡後代讀書學修身、學做人的教育思想而論,其意義是深遠的,確值得今人好好玩味。

做人的道理重在“敬、恕”二字

【原文】

至於作人之道,聖賢千言萬語,大抵不外“敬、恕”二字[1]。

爾心境明白,於恕字或易著功[2],敬字則宜勉強行之[3]。此立德之基[4],不可不謹。

——節錄自鹹豐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諭紀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