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主簡介】
張之洞(1837-1909),清直隸南皮(今屬河北)人。字孝達,又字香濤,號無竟居士,晚號壺公抱冰。同治年進士。曆任翰林院編修、侍講、山西巡撫,兩廣、湖廣、兩江總督,督辦商務大臣、協辦大學士,體仁閣大學士、軍機大臣等要職。1879年,因激烈反對崇厚與俄國簽訂的《裏瓦基亞條約》而嶄露頭角。1884年,中法戰爭期間,他升任兩廣總督,積極主戰,極力籌劃廣東、福建等地海防,並起任馮子材等,在廣西邊境擊敗法軍。他曾積極倡辦洋務活動,在籌議海防時,主張購船、籌款、練將、設船廠、造炮台、大治水師。在湖廣、兩江總督任上,他開辦了漢陽鐵廠、湖北槍炮廠;設織布、紡紗、繅絲,製麻四局;創辦兩湖書院;籌辦蘆漢鐵路;購進新式後膛炮、改築西式炮台、練江南自強軍等,成為後期洋務派的重要代表。
1894年中日《馬關條約》議訂時,他上疏反對,提出要變通陳法,力除積弊。他也曾捐金而列名北京強學會,但又與維新派有著原則性分歧。1894年,他撰成《勸學篇》一書,提出“舊學為體,新學為用”。
1900年,義和團運動興起時,他力主鎮壓,並與兩江總督劉坤一創東南互保,鎮壓兩湖反洋教鬥爭和唐才常自立軍起事。在清末新政期間,他多次提出各種方案,並同頑固守舊勢力進行了一定的鬥爭,他的洋務思想也有一定的發展。如1901年,與劉坤一聯銜會奏變法條陳。強調辦學首重師範;國民生計莫要於農工商實業。由於他對教育的重視,對清末教育有過很大影響。1908年,督辦粵漢鐵。1909年病逝。
誡努力學業並磨練身心【原文】
吾兒知悉:汝出門去國,已半月餘矣。為父未嚐一日忘汝。父母愛子,無微不至。其言恨不一日離汝,然必令汝出門者,蓋欲汝用功上進,為後日國家幹城之器[1]、有用之才耳。
方今國是擾攘[2],外寇紛來,邊境屢失,腹地亦危。振興之道,第一即在治國。治國之道不一,而練兵實為首端。汝自幼即好弄[3],在書房中,一遇先生外出,即跳擲嬉笑,無所不為。今幸科舉早廢,否則汝亦終以一秀才老其身[4],決不能折桂探杏[5],為金馬玉堂中人物也[6]。故學校肇開,即送汝入校。當時諸前輩猶多不以為然。
然餘固深知汝之性情,知決非科甲中人[7],故排萬難以送汝入校。果也除體操外,絕無寸進。餘少年登科,自負清流[8]。而汝若此,真令餘憤愧欲死。然世事多艱,習武亦佳,因送汝東渡,入日本士官學校肄業,不與汝之性情相違。汝今既入此,應努力上進,盡得其奧[9]。勿憚勞,勿恃貴,勇猛剛毅,務必養成一軍人資格。汝之前途,正亦未有限量。國家正在用武之秋[10]。汝縱患不能自立,勿患人之不已知。誌之誌之[11],勿忘勿忘!
抑餘又有誡汝者,汝隨餘在兩湖,固總督大人之貴介子也[12],無人不恭待汝。今則去國萬裏矣。汝平日所挾以傲人者,將不複可挾[13]。萬一不幸肇禍,反足貽堂上以憂。汝此後當自視為貧民,為賤卒,苦身戮力[14],以從事於所學。不特得學問上之益[15],且可藉是磨練身心。即後日得餘之庇,畢業而後,得一官一職,亦可深知在下者之苦,而不致予智自雄[16]。
餘五旬外之人也,服官一品[17],名滿天下,然猶兢兢也[18]。常自恐懼,不敢放恣[19]。汝隨餘久,當必親炙之[20],勿自以為貴介子弟,而漫不經心。此則非天之所望於爾也,汝其慎之。
寒暖更宜自己留意,尤戒有狹邪賭博等行為[21]。即幸不被人知悉,亦耗費精神,拋荒學業。萬一被人發覺,甚或為日本官吏拘捕,則餘之麵目,將何所在?汝固不足惜,而餘則何如?更宜力除,至囑、至囑!
餘身體甚佳,家中大小亦均平安。不必係念。汝盡心求學,勿妄外鶩[22]。
汝苟竿頭日上[23],餘亦心廣體胖矣。
——節錄自《張文襄公全集》
【注釋】
[1]幹城:幹,盾。城,城郭。喻扞衛者或禦敵立功的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