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河吃過很多人。每年夏天都要吃一個,有時兩個。
她的一個女同學就是被南門河吃下去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前的初夏,梅雨季,女同學從小鎮騎自行車回學校,經過南門橋時發覺橋身已被水淹沒了。這座橋有五百米長,水泥澆鑄的橋身,沒有欄杆,看起來似一條筆直的馬路。橋麵離河很近,平常婦人們赤腳站在河水裏洗衣服時,就把盛衣服的盆和籃子擱在橋沿上。
女同學的母親在小鎮開店,每到周末,女同學便騎車去小鎮看母親。
橋被水淹沒,女同學就不能去學校了。
女同學其實可以繞道走,有另一條路——也就是北邊,有一條小道是通往學校的,隻不過不能騎車,要步行。
不知道女同學當時中了什麼蠱,竟卷起褲腳,推著自行車上了橋。橋頭的水較淺,剛過腳背,走到橋中間水就沒過膝蓋了。誰也不曉得是哪一股水吃下女同學的。後來,聽當時站在橋頭的人說,隻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往下遊跑也看不見一星人影子,像白浪一樣化在水裏了。
——也許女同學真的是化成白浪或者泡沫了吧,就像美麗的小人魚。
也是後來聽人們議論她才知道,原來一年前,女同學的父母離婚了,母親離開了家去小鎮謀生,而父親為了籠絡女兒的感情,對女兒百依百順,買自行車,買手表,買好看的衣服、高跟鞋……
很多年以後,她還記得女同學的名字,叫秀麗,也記得秀麗清秀出塵的眉目,記得秀麗走過眼前時,總有一陣咯噔咯噔的高跟鞋聲和一陣雪花膏的的香。
她不記得秀麗的聲音。秀麗很少說話,也很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