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的代價(1 / 1)

《莫紮特》是第57屆(1985)奧斯卡獎獲獎電影,在這一屆奧斯卡中,《莫紮特》獲得了空前的成功,它一共獲得了包括最佳電影、最佳男主角在內的八項大獎。這部電影華麗而壯觀,尤其是音樂,整部電影都以莫紮特的音樂作為背景,令人震撼,情節也引人入勝,導致衝突的是一種刀尖似的複仇願望。

對莫紮特,我一直是噤若寒蟬的,我懼怕和敬重這樣的天才,甚至不敢妄加評價。試著想一想吧,一個人3歲就會彈琴,5歲就會作曲,而且出手即是天簌。這樣的天才讓人震驚,也給人以無限的壓力,甚至引起人們關於生命的疑問,懷疑造物主的厚此薄彼。影片不是正麵敘述莫紮特的生平,而是選取了莫紮特進入奧地利後,與宮廷樂師安東尼奧·薩利埃雷的衝突來展開莫紮特的後半生的。薩利埃雷也算是一個成功者了,一個畢生都非常努力的人,一個音樂大師,但他在莫紮特麵前所呈現出的渺小讓人感到心酸。莫紮特與生俱有的音樂想象力,他的行為方式,他的無羈和創造,他在無意識中所達到的驚人高度,都寓意著其他人的無足輕重。人和人的確是有著區別的,有許多人,似乎是從一生下來,就有著其他人似乎要努力一輩子才能達到的水準。什麼是“天才”,天才就是體現著天意,讓人感覺到自然的規律,感覺到“上帝”的偏愛性。

但這樣的天才明顯是給人以壓力的。當一個平庸而又不甘平庸的人麵對著天才輕而易舉所達到的高度,而這樣的高度又是平庸的人奮鬥一輩子追求不到的境況時,這時候一般會剩下什麼,隻有嫉妒和一種共同毀滅的欲望。即使是毀滅自己,也心甘情願。影片中的薩利埃雷即是如此。

在這樣的背景下,也難怪一個天才在平庸世界裏所感受到的凶險了。天才是鄙視平庸的,平庸的人群也會以牙還牙,這算是永遠的衝突吧。正因為無節製地揮霍天才以及與平庸的衝突,莫紮特在35歲那年便早早地去世了。元神用盡,天才便如天上的流星一樣隕落。當然,這樣的隕落方式,也是有著美麗無比的弧線的。

由《莫紮特》,我想起了前些日子所看的另一部有關音樂家的電影《希拉裏和傑奎琳》(HILLARY AND JACKLE)。這部電影敘述的是英國天才女大提琴手傑奎琳·拉普蕾和她姐姐希拉裏·拉普蕾的故事,與姐姐相比,傑奎琳明顯地就是一個天才了,她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將大提琴拉到了世界大師的水平。而同樣學音樂的希拉裏卻相當平庸,最後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姐姐對於天才的妹妹是慫恿的,甚至當傑奎琳提出要與姐夫同床時,姐姐也滿足了她這種近乎無恥的願望。天才就是這樣,他們總習慣於漠視規則,任性而自私,對於藝術是這樣,對於道德也是如此。而希拉裏似乎天生就是一個天才的知音,就像襯托著美玉的砂石。她知道妹妹作為天才的殘缺,能夠領會天才的萬念俱灰,更能夠懂得她的支離破碎。天才與痛苦往往是並蒂蓮,一個人在擁有才華的同時不可避免會擁有痛苦。這種痛苦的來源就是因為天才有著比常人更敏銳地感覺到不完美和缺陷的能力。拉普蕾就是這樣,看起來如任性的孩子一樣的莫紮特也是。

我有一盤拉普蕾的CD,上麵收集了拉普蕾所演奏的艾爾格、海頓、貝多芬的曲子。在她的琴聲中,我能感覺到那種極致的孤獨,那種巨大的憂鬱煙波浩淼,能夠將聽眾淹沒。也許天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目的就是以自己的稀世製造歡樂,以博得榮譽。而當使命行將完成之時,生命便會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拉普蕾即是這樣,當她隻有三十歲左右的時候,她便染上了一種怪病,全身顫抖,然後癱瘓。天才是須付出代價的,因為他(她)生命的形式跟別人有著區別,他往往是將生命的能量集中而快速地釋放。就如同煙花,寂寞而燦爛。這樣的釋放方式,自然燦爛無比。

我時常感到慶幸的是,我不是一個天才,我隻是一個平庸的人,我喜歡一種溫和的生存方式,緩緩地度過人生,就像一棵樹,先長出樹葉,然後開花,然後結出一顆平凡的果實,然後脫落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