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柱子的陰影將露台的西南角分割成相等的兩半,這個露台是一條有頂的寬廊了,從三個方向環繞著房舍,那根柱子就撐住廊頂的西南角。露台的寬度在橫豎兩個方向都是一樣的,所以,柱子的陰影正好投在房子的牆角上,不過陰影並沒有向牆上延伸……”這是羅伯·格裏耶小說的開頭,細致入微,不慌不忙。他的筆慢慢從室內移到室外——撰寫著柱子、陽台、花園、房屋、種植園、遠處的山坡和田地……幾乎是不厭其煩,就像畫畫一樣,用筆在慢慢描繪和勾勒。這樣的視角,來自於一個人,那是一個人在午後的時光遊戲。
在我看來,這本書的基調不是“嫉妒”,而是恍惚和無聊,是一種無意義的描繪和觀察。羅伯·格裏耶似乎隻是想打開一個人物的腦殼,把在他腦海熒光屏上不斷閃現的圖像、場景轉化為文學語言,並鋪寫成一部小說。所有的內容就是這些了,剩下的,就讓你自己去想。這種角度和方法無疑奇特無比,那不是小說,而是一部由文字所組成的風景。至於“嫉妒”之名,我想,這隻不過是羅伯·格裏耶信手拈上的名稱吧!
同樣讓人感到奇譎的還有格裏耶的另一部小說《橡皮》。1951年,羅伯·格裏耶因身體原因從加勒比海馬提尼克島啟程返回法國本土。在輪船上,無所事事的他創作了《橡皮》。那時的格裏耶還不太有名,從一開始,他就打算走一條與前人不一樣的道路:這是一個發生於24小時之內的謀殺故事。讓人出乎意料的是,羅伯·格裏耶在結構上打破了按時間順序發展情節的格式,把小說變成了一幅拚湊起來的圖片。這樣,與其說《橡皮》是一部偵探小說,不如說是一部撕碎了又拚湊起來的事件組合。這哪裏是原來意義上的小說呢,這同樣也算一場時光遊戲。
在此之後,羅伯·格裏耶還寫作了《不朽的女人》、《說謊的人》等小說。他變得越來越不像一個小說家了,不斷地在作品中添加繪畫、電影、神話甚至音樂的元素。羅伯·格裏耶一心考慮的是,如何讓自己的作品與眾不同。在《不朽的女人》中,邂逅的愛情出現了不祥的幽靈,最後以神秘的車禍結束;在《說謊的人》中,夾雜著追捕、逃亡、陰謀、圈套、越獄、伏擊等等驚險情節,還加上同性戀的畫麵。值得一提的是他的電影《橫跨歐洲的快車》。在電影中,竟然出現性虐待的場景。羅伯·格裏耶真是大膽。想想那些西方藝術家,他們就像開著車在馬路上橫衝直撞一樣,完全不顧忌道路和交警。有時候他們會突如其來地撞出個大獎,有時候則撞出一大類分文不值的垃圾。
格裏耶就是在這樣的時光遊戲中載歌載舞。他就像是一個頑童一樣,幻變出奇麗和魔幻。當然,等到人們對他習以為常之後,也就懶得關注了。值得一提的是法國人對於各種各樣藝術形式的寬容,即使是羅伯·格裏耶這種“癡人說夢”,人們也表示出對於藝術的尊重,也為他的精彩喝彩。這一點,正如同在羅伯·格裏耶逝世之後,法國總統薩科齊辦公室在一份官方聲明中所稱讚的:羅伯·格裏耶“在表達私密的幻想和進行流暢冷靜的概念分析時同樣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