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息立正26(2 / 3)

我一驚,從思緒的夢中醒了過來,不自然地握住了姑娘的手。那姑娘看來是受到的驚嚇太厲害了。她抓住我的胳膊,顫抖著身體盡量藏在我身後,嘴裏不知在咕噥著什麼。

“怎麼啦?”我問。

姑娘喘著氣,我能感到她由於呼吸急促身體在不斷抖動著。“有人想……欺負……我跑了出來。”她斷斷續續地說。說話時,嘴中不斷呼著熱氣。

“人在哪兒?”我問。

“在那兒。”姑娘用手指著牆角那個黑乎乎的缺口。

我注視著這個缺口,在一棵槐樹的遮蔭下顯得很暗,又由於大樓明晃晃的燈光,黑咕隆咚的,有幾分詭秘。

“這是大街上,不會有人的,你莫怕。”我安慰她說。

姑娘不說話,隻是將身體躲在我的身後。

我暗地裏笑了,真是個不經世麵的姑娘。我掰開姑娘的手指,徑直走到對麵,然後站在缺口處,朝裏望了一下,裏邊漆黑一片,不見一個人影。不知哪一家正放著錄音機,嗚咽一般地唱著流行歌,一會兒又恢複了寧靜。

“可憐的姑娘。”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返回來,姑娘站在路燈下,逐漸恢複了平靜。“不會有人的,街上有警察,你放心好啦!”我開玩笑地望著她,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注視著她,這是一位身材苗條的姑娘,腦後的頭發用皮筋紮成一束,也許頭發過於濃密的緣故吧,遮住了兩邊的半個耳朵,倒因此而顯得有幾分俏麗。她神情恢複平靜了,隻是臉上有些紅暈,大約是覺得難為情吧,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用雙手逗弄著衣角。

“女主人不在家,那男人……”她說著又紅了臉,大約是想到對我這麼一位年輕的學生來解釋這一切,就越發不自然起來。當她發現身上穿著的粉紅色襯衫有兩顆紐扣未扣時,越發羞紅了臉。

我轉過頭去,凝視著街道近頭的高樓,明白了事情的起末:這女孩一定是從農村來,在這座高樓上給一家當保姆的。那男主人便趁女主人不在家,想趁虛而入,於是覺得受侮辱的她掙紮了一番才跑了出來。

女孩長得並不漂亮,臉盤有些大,皮膚也如陝北高原的女孩一樣,粗糙了些。但全身的線條卻溫和而流暢,散發出一種濃鬱的女性氣息。她質樸的外表,以及半羞紅的臉,一看便是那種未經世事的農村女孩子。

“瞧你,像個小妹妹似的,肯定沒經過什麼事!”我開玩笑地說。

她抬起頭來無聲地笑了一下,又匆忙低下頭,用牙齒咬著嘴唇,想了一會,才喃喃地說:“謝謝你……”她扭轉身向城市走去。

“你要到哪裏去?”我趕上去,擋住她。

她停住了腳步,望著我,但並不感到詫異與恐懼——這是一個內心世界對任何人都不設防的女孩。她望著我,眼睛真誠而清楚地流露著內心的秘密。

“你到哪兒去?”相反,我心中這時反而感到了這種不自然的熱情,不知怎麼,倒產生了一絲恐慌,說話有些結巴了。“是這樣,”我盡量將話說得有秩序,“瞧,現在已是深夜了,瞧,近十一點了,旅社、招待所可全都關了門,夜這麼深,萬一再遇到不測可咋辦呢……”

她低下頭,眼中消逝了疑惑,顯然在考慮我的話。“我不知道,或許還有私人旅社沒關吧!”她小聲喃喃地說。

“我是S大學學生,上二年級,叫淩寒。這樣吧,你今晚到我們宿舍住吧,我是說,我們班的女生宿舍。她們那兒空床多,有本市的女生,她們晚上都回家住,你可以占她們的床位。”我嘮嘮叨叨地說。

她抬起頭,微微歎了一口氣,大眼睛撲閃著望了我一下,想說什麼又沒說。

“什麼也別說,你應該相信我。”天知道我當時出於什麼心理。“喏”,我從口袋裏掏了半天,掏出了校徽——學校那個照大門的老頭是隻認校徽的,所以,我得時常帶在身上,“這是校徽,這下你該相信了吧!再說,深更半夜的,你到哪兒去呢!而我呢,晚上也沒個去處,不,我總喜歡在晚上散步……走吧,噢!”

我說這話時,她不時地抬眼望著我,後來又望了望燈光參差的城市……最後,抬起了頭,也許是我誠懇地神情感動了她,也許是她深更半夜真的沒個去處,反正她是完全相信我了,終於微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麼,你答應了。”我歡快地說。“快點走吧!”說完,我擦了擦頭上的汗。

走到半路上,她忽然停住了腳步,猶豫不定地說:“我還是另找地方住吧!”

“怎麼了?”我問。

她好長時間不做聲,隻是用手指扣著指甲。半晌,她才撅起嘴:“你給她們說嗎?”

“說什麼啊?”我問。

她不吭聲。

望著她的神態,我忽然明白了,她是怕我給其他同學說起今夜她的事:“肯定不會說的。”我不禁為她擔心好笑起來,“我怎麼會對別人說呢?再說,說這件事對我也沒好處呀!”

進了校園門,女生們早已酣然入夢了,我猶豫不定地用拳搗了半天門,“黑駿馬”才迷迷糊糊地穿著睡衣開門,她把門開了一絲縫兒,一看是我,“喵”地叫了一聲關住了門,然後,宿舍裏叮叮鈴鈴響了一陣,她才又一次開了門。

在班裏眾多的女生之中,“黑駿馬”是跟我關係特好的一個,並且她常常利用時機和我套近乎。有天,她曾說準備給我織件毛衣。“算了吧,別拿我當試驗品了。”我膩了她一句,她這才放棄了這個想法。現在,她站在我身邊,斜眼瞄著那個女孩,盛氣淩人地問:“有什麼事?”

“她是我妹妹,安排個住處。”我說。

她眼珠在這女孩身上滴溜了半天,然後誇張地打了個嗬欠,說:“好吧,隨我來。”

“謝謝你了,這麼麻煩。”這女孩顯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帶著滿臉的委屈,跟著睡意朦朧的“黑駿馬”往進走。

我伸手拍拍她的頭:“好好睡吧,好好做個夢,就會忘掉一切的。明個早晨,你又會看到一輪大紅大紅的太陽。”這句平常的安慰話,似乎引起了她的親切感,她微微對我扭頭笑了一下,然後,認真地點了點頭,仿佛真打算做一個好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