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永曦
有辦法使歧見趨一致
無山頭卻門生遍九州
初識杜老
1979年冬初,我剛到《農民報》當記者一個多月時間。某日,社長苗沛石到記者部問:“誰手頭沒事兒,去農委給杜主任送審社論清樣。”我被抓差,蹬車就走。杜老正伏案看文件,見我進屋,隨口問:“你是《農民報》的?”“我剛去不久。”“原來幹什麼?”“插隊。”“多長時間啊?”“十年頭,八年整。”“時間不短啊。談談,有什麼體會?”我看杜老挺隨和,應聲而答:“農民太苦,農村太窮,國家農業政策製定應該建立在務農有利可圖的基礎上。”“喔,這是一條,還有第二條嗎?”“有。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大河有水小河滿。事實上,無論自然界還是經濟生活,都是小河有水大河滿。”杜老看看我:“把清樣放下吧,我看過後派人送回去。”我走了。一周後,我接到調令,到國家農委政策研究室工作。
1500億元的調研
1980年春,某日,杜老把我叫到他辦公室:“上午到(姚)依林同誌那裏開會,中央決定今後十年對農業投資1500億,讓農委拿個方案,你去考慮一下。”我當時是個剛到農委工作才幾個月的普通工作人員,有點發懵,心說這老爺子真敢放手用年輕人,這題目太大了。杜老盯著我慢悠悠地說:“幹政策研究這行,最忌諱的,就是自以為懂得,實際上並不真懂。”我回去琢磨了個意見,請農口各部局(水利、農業、林業、畜牧、水產)財務司或計劃司各出一個處長,由農委政研室兩個副主任牽頭,組成調研小組,用了大半年時間,跑了中國不同類型的地區,廣泛征求意見,編出了一個建議方案。杜老看了方案,滿意地說:“關起門來拍腦袋治不了國,調查研究好。”然後講了一句至今我仍作為警言的話:“中國的事,不在於你想要幹什麼,而在於隻能幹什麼;不在於你想要怎麼幹,而在於隻能怎麼幹。”
兩害相權取其輕
80年代初期,中國農村包產到戶、包幹到戶方興未艾。內參上反映內蒙古出現一些集體資產流失、農業機械拆分廢棄的情況。杜老看後,把我找去:“你去趟呼和浩特,找周惠同誌(時任內蒙古自治區書記)談談,聽聽他的意見。”我見到周惠同誌,一個飽經滄桑仍精幹決斷的形象,他向我詳細談了他的看法。我回京後向杜老轉述了周惠同誌的意見,杜老樂了:“周惠同誌的意見是對的。不能什麼都要,調動農民積極性,發展生產、吃飽肚子是第一位的。那麼大的一場改革總會有些損失,隻能抑製,無法求全。兩害相權取其輕。將來農民生活好了,生產發展了,還會聯合起來搞機械化,但那會是自願聯合,市場和經濟意義上的聯合,會是一種新的形式。”
撥魚兒
1980年夏,某周末上午,杜老約我去他家談事。杜老家中,貓多、味重。那天就老爺子一個人在家。談完事,中午了。老爺子說:“在我這兒吃飯吧。”我納悶兒,誰做飯啊?老爺子拎起一口小鍋,拿蕎麥麵拌水一通攪,然後傾斜著往煮開了的水裏用筷子一點一點切撥,告訴我說:“這叫撥魚兒,我們山西的農家飯。過去在太行山打仗,後來‘文化大革命’中挨鬥,我自己弄飯吃,就吃這個。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