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杜老給予我的寶貴精神財富(2 / 3)

農民經常評價決策措施。1985年以前,農民覺得非常舒暢,幹群關係也比較融洽。我們經曆過這一段的人都會感到,當時如果下鄉調查的話,農民聽說你是從北京來的,從省裏來的,他非常熱情,什麼話都願意說,願意跟你講,拉你在家吃飯等,一個勁地誇改革好。從80年代中期以後,應該說很多方麵起了很大的變化,比如說農村基層的幹群關係,農民對於所謂當官的這種看法,對於我們的有些體製和有些做法,負麵反映逐漸多起來了。我想這裏麵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農村微觀的經營體製改革確實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但是整個農村社會管理體製,在相當大程度上至今仍然是延續著人民公社的那一套,鄉村組織基本上還是這麼一個格局。而且不論是誰當了鄉鎮長,還是當了村委會主任和黨支部書記,或者是村民小組的組長,他的基本思維方式和基本行為方式,大概和過去人民公社的公社書記、大隊書記、大隊長、生產隊長,可能還是差不多的,他總覺得他有權管農民,我有權讓農民這樣做那樣做,甚至我有權剝奪走法律賦予農民的這樣那樣的權利。那麼這件事我細想起來,我那會兒也是根本不認識這些,但是我想杜老在晚年特別注重政治體製改革,包括農村的政治體製改革,我在想是不是和杜老在80年代初提出一個雙層體製,要在農戶的上麵加一層管理者有關。現在的這些管理者,它還不是提供社會公共品的管理者和服務者,而是直接幹預農民生產生活的那樣一種管理者。在當時我覺得為推進改革,這是迫不得已的,但是這個問題遲遲不能解決的話,那麼十六大提出的真正要讓農民成為市場經濟的主體,就難以實現。而如果在我們的微觀經濟層次中,農戶都不能確立他的市場經濟主體的地位,那麼可想而知,其他的企業,其他的方麵就都是一樣,這必定會給實現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個目標帶來困難。

所以我自己也在琢磨,應該說從90年代以來,我們到農村去調查,大家都感到困難比以前大得多的多。不僅僅是說到了縣裏,到了鄉裏,到了村裏,各級幹部似乎都不希望你去見農民,即使見到,也會坐到你邊上,生怕你知道更多的真實情況。幹部是這樣一種心態,就是農民都不大願意理睬你,覺得你來半天,你能幫我們解決什麼問題。最後人家明白我畢竟還是在支部書記,還在鄉黨委書記領導之下,你能幫我們解決什麼問題。所以從這個角度去看,杜老從開始關注農村的經營管理體製、農村的勞動成果的分配方式到最後農村的財產關係問題,當然現在更多地關注農村的政治體製,我覺得這裏有必然性。實際上我覺得農村的改革還遠沒有完,從我們現在的實際狀況看,應該說至今為止我們有著世界上最完全、覆蓋麵最廣的農村基層組織,就是社區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或者叫村委會。至少在形式上它把所有農業戶口的人都編入在某一個組織之中,沒有人可以漏在外邊。但是你到農村去調查,真正能使農民對這一組織感到滿意的數量是不多的。大多數的農民都覺得要這樣的村組織在那兒幹什麼?除了跟我收錢,能幫我幹什麼?都是這樣一種感覺。所以從大部分地區的情況,我有一個感覺,我們現在的農民並不是說不要組織,他非常清楚自己勢單力薄,一個人無論是跟市場,還是跟其他的主體去談判的時候,他總是處在一個不利的地位。他要組織,但問題是現在的這種組織,是人民公社的延續,是一種內向性的、封閉性的、政府行政職能延續性的管理型的組織。而在市場經濟的條件下,農民更需要的是一種外向型的、經營性的、能夠幫助農民降低市場風險的組織。而這種組織應該說還非常薄弱,大多數地區還沒有。所以從這個角度看,杜老一生致力於中國農村的經濟發展和體製改革,一直到了90多歲的高齡還在向我們提出新的課題,就是說要想真正解決中國的農村問題,僅僅研究經濟體製的改革是不夠的,一定要使得政治體製改革和經濟體製改革能夠相協調。所以我覺得要講雙包到戶,比如有多少經驗可以總結,在座的每一個同誌都可以說幾大篇,我就覺得這20多年來,在杜老的領導下,尤其在和杜老的接觸中,我自己從中受到了很多深刻的教益,比如我自己,也是50過了的人,經常回想過去,那麼一想,我就覺得1982年年底在大雅寶空軍招待所的電梯間裏,杜老跟我講的這句話,當時不提雙層經營就要掉腦袋的這句話,我印象非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