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張三正睡得香甜,於雲娘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她見張三還在熟睡,一把撩開張三蓋的被子:\"張三爺,太陽都照腚了,還不……\"
話未說完,臉唰的一紅,猛地背過臉去。
張三猛地醒來,見是於雲娘,呼的拉下被子:\"你瞧你這丫頭,也不招呼一聲。\"
原來張三睡覺有個習慣,喜歡脫得一絲不掛,這樣才覺得睡得舒服、安穩。\"還不快出去!\"
於雲娘掩著臉道:\"尹爺的馬車都停在黃酒館多時了。\"說著一溜煙跑了出去。
張三穿了衣服,漱了漱口,把煙袋掖在腰間,走出門來。王章氏見他起床,招呼道:\"張三爺,來,到廚房喝點紅棗粥去。\"張三一擺手:\"不用了,大嫂子,清宮裏的尹大總管等著我!\"王章氏轉身來到廚房,拿出兩塊尚有餘溫的大貼餅子,追上來塞到張三手上:\"張三爺,那快把這貼餅子帶上,不然一會兒就前心貼後心了。\"
張三大口嚼著貼餅子,與過路的鏢師們招呼著,出了源順鏢局,來到東珠市口大街上,遠遠地果然見黃酒館門前停著輛華貴的馬車,寶藍緞兒麵,金黃穗子,三匹火炭般的良駒,馬車夫正靠在馬背上四外張望著。李國泰走出黃酒館一見張三,一抹汗珠子:\"三爺,您來啦。\"他又走了進去,一忽兒,尹福和於雲娘等人走了出來。尹福身穿一件杏黃色的清袍,係著朱紅帶,頭戴頂戴花翎。他臉上滿布皺紋,顯得疙裏疙瘩,從胸部往上看,活像一株地雪中的老樹根。
尹福笑道:\"張三爺連日來辛苦了,我又吵了你的早覺。\"張三道:\"尹爺說的是哪裏話,為朋友兩肋插刀嘛!\"
二人上了馬車,馬車穿過前門箭樓,來到西城府佑街,在一個華貴的府邸前停下,尹福下車向護院遞了貼子。一忽兒,護院出來,引二人進府。張三見這府邸上別有風韻,寬大影壁上飾有嶽母刺字的圖案,院內栽著幾株玉蘭,正值初春。玉蘭亭亭玉立。尹福和張三隨護院來到客房,那客房寬敞整齊,正中是一幅米芾手寫的墨貼,上麵寫著:\"為君者猶盂也,民猶水也,盂方水方,盂圓水圓。\"靠著左壁,擺了三張木椅,兩條茶幾,和對麵的右壁下正是一式。兩隻大藤椅向外蹲著,相距三尺許,中間並無茶幾,卻放著一口白銅的火盆。客房正中有一隻小方桌,蒙著蘇繡,是一幅鴛鴦戲水的圖飾。淡藍色的景泰藍花瓶,高居在桌子中央,斜含著臘梅的折枝,景泰藍花瓶上是一幅金龍的圖飾。右壁正簷處,有一條小長方桌,供著水仙和時鍾之類。一盞四方形的玻璃宮燈,從屋頂上掛下來,玻璃片上貼著紙剪的字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張三覺得客房的布置就像藤椅上坐著的那位官人,文靜、端莊。那官人方麵、濃眉、闊鼻,儀表不俗,有四十來歲,他就是刑部侍郎王金亭。王金亭是浙江寧波人,書香遺族,自小博覽群書,十八歲能吟詩,有\"小書囊\"的雅稱。他25歲考中進士,名字列入北京孔廟進士碑林,後因奔父之喪,遷居寧波,以後任國子監監事,後來又到戶部任侍郎,與戶部尚書翁同和交往甚深,同情和支持維新變法,戊戌政變後,王金亭受到牽連,一度被免職,閑居家中,因時來運轉,王金亭不久前又被起用,擔任刑部侍郎。他辦案公正細心,不徇私情,深受世人尊敬。王金亭笑吟吟地請尹福、張三入座,說道:\"不知二位找我有何貴幹?\"尹福道:\"刑部大人,馬家堡梁振圃一案太冤枉,事情皆因金鏢趙六而起。趙六是西四一帶有名的惡棍,前不久又欲霸占腳行,率領惡媽打傷腳行工人,又強搶民女,私設水牢,作惡多端。\"王金亭道:\"趙六罪大惡極,我早有耳聞,衙門幾次想捕他入獄,隻因有人為他說話。梁振圃是正人君子,為民除害,倒是一件好事。可是他大開殺戒,一下子殺死這麼多人,此事驚動朝廷。辦案問斬乃是朝廷官府的事情,因此。這事情還真有些棘手。再者,趙六家人攜金帶銀上下活動,就更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