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晁通歸天](3 / 3)

晁通又把絲線搭在貓的身上,又被米瓊識破,隻好把線搭在自己身上。但晁通還不甘心,並不把絲線搭在尋常診脈之處,而是纏繞在小拇指上,米瓊大笑:“這脈象無果無因,無病可診,該不是沒病裝病吧!”

他妻子也知道丈夫是在裝病,見他伎倆敗露,感到羞愧難當,便進內室,請丈夫起身。晁通知道自己此時已是在劫難逃,說什麼也不肯起身,反要妻子繼續撒謊,讓她轉告丹瑪與米瓊,說他上身燒熾如火,下身如陷寒冰,生命已危在旦夕。妻子見丈夫死心塌地,隻好幫他裝病裝得更像一些。於是,把他置放於陰陽交界之地,上身在烈日下曬著,下身在陰冷處涼著。丹瑪和米瓊早已不能忍耐,便徑自闖進內室,看晁通那樣折騰自己,既好氣,又好笑。晁通見兩人闖進內室,便屏氣翻眼,兩腿一伸,裝出一副死相來。

丹瑪憨直,以為晁通真的死了。

但米瓊醫術精湛,一看便知這家夥是在裝死,使一個眼色,丹瑪明白過來,扛上晁通,放上馬背,便與米瓊直奔王城而去。晁通想,米瓊肯定設破了自己裝死之計,不然,他不會跑這麼長的路,把一具死屍弄到國王麵前。他想,如此一來,我隻好真的死了,才能騙過獨具法眼的格薩爾王。於是,他在馬背上便關閉了身體中的風息之門,讓血液中結出冰淩,停止了流動。然後,讓靈魂飄離了那具橫陳在馬背上的肉身。靈魂剛一脫出軀殼,陰間的勾魂使者就到來了。他指給兩個勾魂使者山中的寶藏作為賄賂,才贏得了三天緩赴陰間的時間。晁通就讓自己的魂魄繼續跟蹤丹瑪與米瓊。他想,格薩爾不會要一具冰涼的屍體,達絨部的人會把他運回自己的部落,那時,他再借屍還魂不遲。

那天,所有在王城的人都知道丹瑪和米瓊帶來的隻是晁通的死屍。至少還有一半的人,親眼看見死去的晁通就躺在王城西邊一塊四方的磐石之上。格薩爾也來到那塊磐石跟前,摸一摸,手腳已經冰涼。他彎下腰,嘴附在晁通耳邊,眼睛卻望著天上,說:“你真的死去了?”

晁通沒有回答。

“我想你沒有真正死去。”

晁通飄在天上的魂魄顫動了一下,仍然沒有出聲。格薩爾感到了一股陰冷的風輕輕地擾動,就再一次抬眼看了看天上。於是,格薩爾大聲說:“看來,叔叔真的是離開我們了!”

三十位經師來到了,圍坐在磐石四周,為亡靈超度。三十隻蟒號和三十隻白海螺同時吹響。巨大的柴堆架起來,格薩爾吩咐下去,明天太陽升起來之前,如果死者沒有還陽,就為他舉行火葬。

格薩爾說:“晁通叔叔法力高強,也許是扔下這腿腳不太方便的老軀體,去阿賽羅刹那裏取鬆耳石辮子去了。如果是這樣,明天一早,他就該回來了。”格薩爾知道,晁通是在裝死,他這麼吩咐,是給他留下悔改的時間。晁通自然是後悔了,但他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鑽回自己的身體,然後,說一聲:“走吧,我帶你們去見阿賽羅刹。”

其間,他真的飛去了一趟當年見過阿賽羅刹的紅銅山之上,除了見到冰涼的星光從山頂直瀉而下,並未見到山上有任何活物。天很快就亮了,晁通的魂魄又飛回了王城,看到人們已經把他的身體放到了高高的火葬柴堆上。一些婦女,唱著悲傷的歌往他肉身上拋灑芬芳的花瓣。

格薩爾說:“看來叔叔是真不會回來了。”

話音剛落,他的麵前就豎起了一隻火把,這三昧真火,能焚化世間一切堅不可摧之物,並能了斷此物曆經塵世時所積累的一切是非恩怨。格薩爾說:“來一個屬虎之人點燃k堆吧。”

丹瑪正是那屬虎之人,趨前接了火把。國王命他,火門要從東方開啟,也就是火要從東邊引燃。這時,晁通已經什麼也顧不得了,靈魂飛掠而下,要去撲滅那火。那一時刻,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冷氣襲身,但那真昧之火騰騰的火苗呼呼燃燒,沒有受到絲毫的擾動。情急之中,晁通讓魂魄一頭紮入肉身,那肉身的僵冷反把他緊緊地桎梏住了。他想對丹瑪喊住手,對國王喊饒命,卻張不開僵冷的嘴巴。他想張開眼睛,但沉沉的眼瞼已經僵硬。這時,東方的火門已經開啟,火苗歡騰地爬上了高高的柴堆,丹瑪又開啟了通向西方的煙門。一道筆直的濃煙便傾斜著升上了天空。然後,火堆轟然一聲塌陷下去,人們好像聽到了一聲驚叫,但是,人們什麼都不能看見,隻看見一團白熾的火苗,在熊熊燃燒。

格薩爾端坐不動,閉眼合掌,為葬身於火堆者念誦超度的經文。

他聽見晁通的魂靈像一隻小鳥圍著他吱吱鳴叫。

格薩爾說:“這下,你是真正得到超脫了。”

他感到那隻鳥停在了他的肩頭,發出了人聲。這人聲是一個人的名字:“卓郭丹增。”

“我知道,天母昨夜已經托夢於我了,但我還是想聽叔叔自己說出來。”

“吱吱!”

“本來,你的罪孽該讓你下到地獄,但你臨終生出的悔意能讓你的靈魂去往淨土,無欲無求、無憂無慮的西方淨土!”

晁通的靈魂發出了高興的吱吱的叫聲,他又在火葬的灰燼堆上盤桓一陣,看人們把一些碎骨撿起來,放進一個陶罐。後來,那個陶罐封口時,受到了人們的祝禱。兒子東讚帶著一彪人馬把陶罐送往了達絨部寄魂鳥所居的那座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