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年的腳步漸行漸遠,蛇年的新風撲麵而來。在這辭舊迎新之際,在外的人們紛紛踏上回家的旅程。他們從世界各地、四麵八方,乘坐著飛機、火車、輪船、汽車、摩托車、三輪車等幾乎所有的交通工具,風塵仆仆地趕回家中,就是為了能在大年三十與家人團聚,熱熱鬧鬧地吃一頓年夜飯。
雖然我就在本地工作,也經常回家,但母親每年都早早打來電話讓我們無論如何要回農村老家過年。記得小妹出嫁後,老家隻有父母倆人生活,我就動員他們進城到我的小家過年,母親便很不高興:“我們不去你那兒過年,你們也可以不回來!”一看她真生氣了,我隻有妥協,老老實實地帶著老婆孩子回鄉下過年,母親的臉上這才有了笑容。在她看來,父母畢竟是長輩,他們住在哪兒,哪兒就應該是我們的家。因此,成家 20多年了,我還真沒在自己的小家過一個年。
其實,說是回家過年,主要是大年三十晚上回家吃一頓團圓飯。小時候,家裏窮,人又多,隻有年夜飯才有雞鴨魚肉等葷菜,讓我們放開肚子吃一頓。正月裏來客人時,桌上的葷菜我們是不能動的,知趣的客人也多半象征性地吃一點,因為後麵還有客人要來。我工作之後,家裏的情況略微好轉一些,每次吃完年夜飯母親總安慰我們說:“今年比去年的菜要好些,大家好好幹,明年過年菜還會更豐盛。”
我結婚後住在學校宿舍,離老家有十幾裏地,雖然平時也經常回家,但過年是必須要與父母在一起吃年夜飯的,吃過之後便再回自己的小家。後來進了縣城,離家遠了,又沒有私家車,不但要在家吃年夜飯,還要在家多住幾天,順便再到幾個親戚家走走,然後再邀請父母和親戚朋友進城小聚。這時,母親不但不會拒絕,還主動幫我邀請其他親戚來。
年夜飯桌上的菜絕大部分都是母親種養的。雞、鴨、魚是家裏養的,蛋也很新鮮;蔬菜是母親種的,圓子、八寶菜也是自製的,像年糕、炒米糖等則是準備好原料請人加工的。我進城工作的單位一般放假遲,我們通常要到臘月二十九、三十才能趕回家。一進家門,母親一邊埋怨我們回家遲了,一邊彙報年夜飯準備的進展情況,譬如老母雞、老鴨湯早在鍋裏燉爛了,新買的牛肉、羊肉、豬頭肉等也弄了個半熟,新鮮蔬菜洗幹淨了,就等著我們回家搭配燒熟。
妻子穿上圍裙進了廚房,母親在大灶下燒火,父親在打掃裏外的衛生,我則將春聯、福字貼上門窗,把碗碟酒杯找出來洗淨,再準備好祭祖的器物,隻有女兒沒事,捧著個熱水袋看電視,或者跑進廚房先吃點美食。中午 12點一過,我們便開始祭祖。先擺上幾個碗碟,裝上飯,斟上酒,跪下,邀請先人入席,懇請他們繼續保佑我們健康、平安、發達。然後,將紙錢拿到外麵燒了,在閃爍的火焰和飄飛的灰燼裏默默地緬懷著先人……
在外的人都趕回了家裏,年夜飯就能夠開始了。有的人家吃得早,下午四五點鍾就開始了,有的人家子女還在回家的路上,那就要等得很晚,必須等人到齊了才能開吃。年夜飯上菜也很有講究。先上看魚,再就是雞鴨魚肉等大菜,接著是炒菜、冷盤,加上在外工作的子女買回來的特色菜肴。總之,凡是家裏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食物、最高檔的煙酒都放到了年飯桌上,展示著全家人一年的勞動成果,也成為孩子們茶餘飯後炫富的資本。待到最後一道菜——“圓子”上桌後,年夜飯就圓席了。父親便把早就準備好的大小爆竹點燃了,在震天動地的轟鳴聲中,紅色的紙屑伴著濃濃的硝煙彌漫開來,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從年三十的下午一直要延續到大年初一的早晨。
年夜飯是要慢慢吃、細細品的,大家還要喝點酒,白酒、紅酒、米酒、飲料隨意。家人團聚,氣氛和諧,大家一高興,免不了要多喝幾杯,我們晚輩紛紛給長輩們敬酒,說一些祝福的話,不知不覺大家喝得都有些高了,母親便會從懷裏掏出幾張嶄新的票子,依次給孫女、外孫子們發壓歲錢。告誡我們:“隻要你們好好幹,不偷懶,明年的日子一定會更好過!”
回家的路有千萬條,但都是為了趕上吃家裏的那一餐年夜飯,那可是家家戶戶一年一次的最豪華美食聚會!氣氛熱烈和諧,可能還沒結束,央視春晚的大幕又隆重開啟,那又是全國人民共享的一頓年度精神大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