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品人之趣,可知其格調(3)(2 / 3)

有人評論說,錢鍾書說到底是數學不好,隻學會了個被二除,假如有人求借百萬,又該怎麼辦呢?

凡進過錢鍾書家的人,都不禁驚訝於他家陳設的寒素。沙發都是用了多年的米黃色的卡麵舊物。多年前的一個所謂書架,竟然是四塊木板加一些紅磚搭起來的。沒有人能弄明白錢鍾書究竟看過多少書,但他家裏卻幾乎沒有書。相傳猶太人認為把知識的財富裝進腦子裏,比置什麼財產都劃算、安全。錢公館主人較之猶太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都姓了一輩子’錢‘了,還會迷信這個東西嗎?”他指著孔方兄的怪臉說。

楊絳在《錢鍾書與<圍城>》這篇文章裏,寫到了丈夫的許多“癡氣”、“傻氣”,歸根到底都是童心與童趣。楊絳寫了他手舞足蹈看《福爾摩斯探案集》,寫了他給妻子臉上畫花臉,寫了他往女兒被窩裏藏笤帚疙瘩、埋“地雷”,寫了他幫貓打架不怕天寒夜冷,寫了他愛看魔鬼飛跑後部撒氣的西洋淘氣畫……卻似乎漏掉了寫他還愛看當代偵探小說(包括克裏斯蒂的),漏掉了他愛看兒童動畫片,愛看電視連續劇《西遊記》……錢鍾書看《西遊記》與眾不同。邊看邊學邊比劃,口中低昂發聲不住,時而孫悟空,時而豬八戒,騰雲遁地,“老孫來也”,“猴哥救我”,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詠之歌之,不一而足。

看過了舞過了還沒過足癮,又左挑點毛病右挑點遺憾,一連寫好幾篇短評,起個化名裝入信封,歪歪斜斜摹仿小學生字體寫上投寄地址,8分錢小郵票一貼,扔進郵筒裏。上海《新民晚報》的編輯接信在手,莫名大惑:“這是哪裏的小孩子寫來的,怎麼連個發出地址都不曉得寫?稿費寄給誰?”拆開一看,文章真好,正是熱點話題。“發了。”

其實稍稍聯係一下就不難發現,那個活潑膽大有本領、敢管玉帝叫“老兒”的孫猴子,從小時候就潛移默化地鑽入了錢鍾書的性格裏,以至於人家萬乘之尊的英國女王到中國,國宴陪客名單上點名請他時,他竟稱病推掉。事後,外交部的熟人私下詢及此事時,錢鍾書說:“不是一路人,沒有什麼可說的。”

巴黎的《世界報》上刊文力捧中國作家錢鍾書,極言:中國有資格榮膺諾貝爾文學獎殊榮的,非錢莫屬。每天看外國報紙的錢鍾書,迅速作出反應,在《光明日報》上發表筆談式文章曆數“諾獎委”的曆次誤評、錯評與漏評。條條款款有根有據,讓人家順著脊梁流汗,並且他一反公論斷言,諾貝爾發明炸藥的危害還不如諾貝爾文學獎的危害為甚。

更早的時候,諾貝爾評獎委員會的漢學家馬悅然上府拜訪他,錢鍾書一麵以禮相待,一麵尖銳地說:“你跑到這兒來神氣什麼?你不就是仗著我們中國混你這碗飯嗎?在瑞典你是中國文學專家,到中國來你說你是諾貝爾文學獎評獎委員會的專家,你說實話,你有投票表決權嗎?作為漢學家,你在外麵都做了什麼工作?巴金的書譯成那樣,欺負巴金不懂英文是不是?那種爛譯本誰會給獎?中國作品就非得譯成英文才能參加評獎,別的國家都可以用原文參加評獎。有這道理嗎?”

80年代初,某“頭牌學者”拚湊了一本《××研究》,錢鍾書翻閱後,即下斷語:“我敢說×××根本就沒看過××的原著。”真是明眼如炬,讓此等人物沒處躲沒處藏。這也就難怪有人按捺不住公開咒他:“錢鍾書還能活幾年?”

一些年來,由於拒絕與傳媒合作,錢鍾書這個人,也似乎漸成“魔鏡”中影像了。當我們把錢鍾書這麵“魔鏡”翻轉過來看時,便發現鏡子背麵有一行鐫刻的字跡:做完整的人,過沒有一絲一毫奴顏和媚骨的生活。

錢鍾書身上體現了中國知識分子優秀部分與生俱來的突出要求和願望:守住自己的精神園地,保持自己的個性尊嚴。

無盡的幽默,不屈的靈魂

真正的幽默決不同於滑稽,更不同於除盡自尊而博人一笑的輕狂,而是出自卓越的見識、豐厚的修養、超越的思維、獨到的審量。庸俗的靈魂,鄙陋的心胸,絕難有幽默的感受和幽默的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