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運動會(1 / 3)

我們開始微笑著朝對方說謝謝

我們甚至絕口不提往昔

我們再也看不到因為彼此彌漫在嘴角的笑意

原來我們已經陌生到沒有話題

運動會的具體時間終於確定在十月末的最後三天,甚至為了這次運動會,學校還向我們妥協,取消十月份的月考。

黃法海果然履行了先前的承諾,比賽當天早上,給我們連同抽簽到自願參賽共計十五個優秀的運動員一人一大塊德芙和一大瓶冰鎮可樂。

黃法海果然業界良心,我站在操場的一角,一邊嚼巧克力一邊做熱身運動,身上套著正規運動員服裝。不知道為什麼,穿上這身衣服,再動動脖子,活動活動手腕腳腕,我就真的覺得自己洋氣得特像一個真正的運動員。

場外從高一到高三都有各自的看台和分區,人山人海的,看得人眼暈。

周家姐妹花相攜著跑過來時,我才發現自己最近都沒怎麼見過她們。好像自從冷晨陽加入我們中午吃飯的幫派以後,周琳就不怎麼和我們一起行動了。再然後,周倩因為關心自己姐姐的各種問題,為了堅持發揚自己的八卦之魂,奮不顧身地追隨著周琳去了。於是,中午吃飯隻剩下了我和冷晨陽。

說起來挺傷感的,沒有了周倩,我們再也不能第一時間殺到賣飯窗口,吃到物美價廉的飯菜了。

我和冷晨陽依然維持著相愛相殺的關係,中午一起說說笑笑地吃飯,回到了教室就開始啟動互損和攻擊模式。冷晨陽的戰鬥力不強,可一遇到有關於蘇越的事情,甚至於蘇越隻是在某件事情裏打個醬油,她也能火力全開地和我對戰。

這大約就是愛了吧。

誰知道呢。

“曉曉!”周倩做作地捂著嘴驚呼,“剛剛看到名單上居然有你的名字,你居然要參加女子八百米!”

“沒見過世麵。”我白了周倩一眼,一邊做熱身運動一邊揚揚得意,“那當然了,我們班奪冠的希望都在我身上了,肩負著重任呢。”

“沒事兒,別緊張,這個還要等跨欄結束後才開始呢。”還是周琳賢惠,一邊給我捏肩膀,一邊告訴我注意事項,“八百米考驗的是耐力,槍響之後你先勻速前進,剩下最後一圈的時候再發力,不要緊張,起跑的時候要放鬆……”

周琳跟運動教練似的在一旁解說,搞得我越來越緊張了。

“我說,你怎麼懂這麼多啊。”

“那當然, ”周琳還在一下一下地幫我捏肩膀,“我運動細胞很好的。 ”“那你怎麼不參加……”話沒說完我就白癡似的閉嘴了。

“你額頭底下那倆窟窿眼兒是出氣的吧。 ”周倩在一旁斜著眼鄙視我。我覺得我確實是個瞎子,居然到現在才看到周琳身上和我一模一樣的參賽服裝。

“你也參加女子八百米?”“對啊,”周琳開始熱身,“曉曉,你要小心嘍。”周琳說著又看向操場另一邊的男生隊。有兩個個子冒尖的人站在最中央,一個是拄著拐的黃法海,另一個,自然是我同桌。周琳的眼神指向讓我覺得她的話一語雙關,我忍不住聯想在周琳腦子裏,作為假想敵的我的實力。

除了學習,哪一樣都比不過她,應該被她劃分在戰鬥力低下那個級別裏。

“安曉,周琳周倩,你們快過來呀——”冷晨陽隔著三個籃球架衝我們揮手呐喊,手裏還拿著兩個啦啦隊專用的彩帶,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搞來的,五顏六色好看得很。

“這什麼呀, ”周倩從她手裏接過彩帶,“我們也沒專業啦啦隊啊。 ”

“我這是專門給蘇越加油用的!”冷晨陽一把把彩帶搶過去,“我查看了好幾圈,全校隻有我手裏有兩個。”

蘇越報的是百米跨欄,且被分在第一小組,最先開始比賽的就是他們。冷晨陽對蘇越的感情真是感天動地,以至於向來對冷晨陽不感冒的周琳這次都對她讚不絕口。

“晨陽,你等下給蘇越加完油,把這個借我用用唄。”“你要這個做什麼?”冷晨陽看著周琳一臉狐疑。

周琳的臉在冷晨陽的疑問中迅速地紅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周倩和冷晨陽三個人不禁秒懂了。可是,我賭一百盤西紅柿炒蛋,她周琳不敢明目張膽地為我同桌搖旗呐喊,她還沒有牛到像冷晨陽一樣,敢拋開一切為蘇越奮不顧身的地步。

“哎哎哎,別說了。”冷晨陽拽著我的胳膊,“快過去吧,跨欄比賽要開始了。”周琳是想要冷晨陽手中的彩帶,不得已要跟著她去看跨欄。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去看,而且我肩負著十五班的榮辱,我的熱身運動還沒有做完。

“走吧走吧。”周倩也轉過我的肩膀,“去看蘇越跨欄。我還沒看過帥哥跨欄呢。”“蘇越跨欄”和“帥哥跨欄”之間的符號是等號,不是約等於。跨欄兩旁果然圍繞著眾多的男男女女,不,是女女女女。我看了看

兩旁的女性朋友們,確實就數冷晨陽最顯眼,一手一個五彩飄帶,身上穿得也跟籃球寶貝似的,張揚又不風騷,這多招人恨啊。

蘇越在第三條跑道,和站在一旁的我們隔著不遠的距離。冷晨陽跑到終點給他加油,還讓我們一個人守在起點,另外兩個守在中間,說這樣有利於振作士氣。我站在起點,看著蘇越堅毅的側臉和深邃的五官,做預備動作的時候,劉海微微地垂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擋住視線,影響他的發揮。

砰的一聲,裁判的槍響了,還沒等我回過神來,我就隻能看到蘇越的背影了。

以前聽體育老師說跨欄講究的是技巧,跑得快的不一定是冠軍,相反跑得對點兒的,步伐整齊的,往往都能取勝。我運動細胞不好,所以怎麼也分不清體育老師說的“跑得對點兒,步伐整齊”,說的是不是蘇越這樣的,倒是看到他越來越遠的背影,以及百米終點處,冷晨陽揮舞著兩個五彩的飄帶,一邊揮一邊喊“蘇越加油,蘇越加油”的時候,竟覺得那兩個人格外契合。

可是很久以前,我一直以為,能夠沒羞沒臊地為他加油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槍響之後不足十五秒,跨欄的小組賽就結束了。

蘇越小組賽第二,遺憾地跟複賽和決賽say goodbye,冷晨陽站在他旁邊給他送水又遞毛巾,然後又一臉崇拜地看著他,待遇比拿到金牌的跨欄運動員都高。黃法海不知道從哪裏拄著拐杖冒出來,嘿嘿地憨笑幾聲,又一臉嚴肅:“不以成敗論英雄,重在參與,況且能主動請纓就是我們十五班的好漢……”

看著蘇越滿臉黑線的樣子,我真的跪求自己等下跑八百米的時候黃法海不要出現。

有時候我覺得黃法海是個神。

我祈禱著黃法海不要在我比賽的時候暗暗地站到我身邊的時候,他好像真的能感應到一般,於是拄著拐杖,邁著小碎步,在我比賽之前來找我了。

我以為他是來指導我跑八百米的,畢竟黃法海有兩條別人無法企及的大長腿,雖然他會自己把自己絆殘,但那並不代表他沒有一顆想扔掉拐杖奔騰而起的心。

黃法海走到距離我不足兩米的地方停住,然後抬起手中的拐杖指向我:“你趕緊去做準備啊,女子八百米的冠軍全靠你了啊。”

天地良心,我當時真的以為黃法海要拿著他的法杖指著我說:妖孽,快現出原形!

“不著急。”我又在他麵前裝腔作勢地活動了一下手腳,“我軍訓的時候表現可好了,是連裏的小通訊員,軍訓結束後教官還給我發了個‘英雄學員’的小本本……”

“這個跟八百米冠軍沒關係好嗎!”黃法海急了,“你快回你該回的地方去。喏,就是那個個兒最高的,江老師家的兒子,那兒呢。都是長跑,男女都在那兒紮堆呢,給我過去。”

我心說:您這是趕豬呢還是配對呢,又男女又紮堆的,這麼多的比賽項目還不興人家給別人加加油助助威啊。

我估計黃法海就隻差一腳踹我過去了,手中的拐杖都差點戳我腦門上了,還一個勁兒地跟我嚷嚷:“你倒是快過去啊。”

周琳從黃法海身後徑直跑到我跟前拽著我的胳膊:“走吧曉曉,我們去江湖那裏。”

我低頭的時候看到了周琳手中的彩帶,想著周琳肯豁出去自己教主夫人的形象為我同桌加油,這也是愛。

女子八百米率先進行,我和周琳被同時分到了第二組,這是天意。周倩將冷晨陽從比賽完後的蘇越旁邊拖過來,一麵給我們放鬆身體一麵信誓旦旦地說要陪跑。

這才是真愛,赤裸裸,坦蕩蕩。

自古女子八百就是個體力活,估計大家都喜歡看女生奔跑時香汗淋漓的樣子,所以我們跑道周圍除了聚集了很多女女女女,又在我同桌的召喚下來了很多男男男男。我蹲在第一跑道上係鞋帶,周琳在第八跑道叉著腰嘟著嘴向周圍群眾賣萌,冷晨陽和周倩手拉著手站在跑道旁隨時準備陪跑,我同桌和一群男生紮堆站在一起。然後,他做出打氣的動作,說:“周琳、安曉加油!”

周琳在前,安曉在後,計較這個最沒意思。

周琳甜甜地衝我同桌笑,然後又回應他說“懷挺”。我抬眼瞅了我同桌一眼,又瞅了一眼操場,周長三百米,也就是我們要跑兩圈還要多一點,想想就叉叉地累,我覺得我當初真的是大腦缺氧才會報這個項目。

預備動作開始,我就覺得氣血上湧,尤其是等槍聲響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緊張得心都能跳起來,偏偏周倩和冷晨陽還在一旁不知死活地加油鼓掌,我焦躁地恨不得上去撕爛她們的臉。

然後是槍響,起跑。

起跑很穩,我在心裏默默地為自己點了三十二個讚。我排在第三個,周琳緊隨其後。周倩拉著冷晨陽在操場裏圈一直喊加油,可是那兩個混蛋估計是到最後半圈的時候才要陪跑,可那還能叫陪跑嗎?

我一麵腹誹一麵往前衝。周琳說要持續發力,要在最後一圈的時候衝刺,可那家夥一直保持的是衝刺狀態,這才剛剛第二圈,她就已經躥到一位,並且一度落下第二名足足十米的樣子。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加快速度,不能被周琳甩下那麼遠。第二圈跑到三分之二的時候,我腳一蹬,胳膊一甩,跑得那叫一個飛快。我正揚揚得意的時候,身邊的對手們卻一個一個地,居然都噌噌噌地跑到我前麵去了。

這才是後勁兒啊,我嚴重懷疑她們服了興奮劑。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跑成倒數第一,心裏又急又氣,最後半圈的時候,我心一橫,眼睛一閉,想著拚了,兩條腿倒騰得更快了。可人有旦夕禍福,我這剛倒騰了兩步,腳底沒蹬穩直接來了個狗啃泥。倒下的時候,我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腳腕發出“哢嚓”的清脆聲。我想著:完了,未來的一百天我也要像黃法海一樣拄著拐,出現在大眾視線裏了。

好多陌生人衝我伸出援助之手。

周琳跑了個小組賽第一,正站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氣。周倩和冷晨陽接到周琳之後,也朝我這裏跑來。我看著冷晨陽氣喘籲籲,臉色發白的樣子,想著她果然不適合運動。

坐在操場邊上等救援,周倩指著我的腳踝道:“這怎麼了?”我攤了攤手又衝她齜牙:“腳崴了,太疼了。”冷晨陽還在一旁大口地喘氣,我拍了拍她的胳膊嘲笑她:“這就累成這樣了,我都快殘了。”

冷晨陽仍是喘得說不出話,我偏過臉問周倩救援什麼時候到,卻看到了快速跑到我們這裏的蘇越。

至少在當時,我以為蘇越是來送我去醫務室的。

“誰讓她跑的?!”蘇越衝我大聲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