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 3)

顧大成:“兒呀,我盼你們回來才撐下來的。當年,四先生請來造橋的荷蘭水利工程師特來克就是染上此病而亡的。”

月兒雙眼酸澀,聲音發顫地說:“爹,你再撐一撐就沒事了。爹,你兒子學過醫,他能救你的命。爹,你的兒媳是茶娘,為你泡製‘羅鬆天水茶’也能救你的命。”

顧大成:“月兒,等病好了,我天天去茶樓喝‘天水茶’……月兒,見到阿江了嗎?”

月兒說:“阿江的事,等你身體好了,慢慢和你說。”

顧大成:“爹不放心阿江。”

月兒心裏為顧大成祈禱:“爹,我用帶回來的新茶為你泡一壺‘天水茶’,這次上揚州,我琢磨研究‘羅鬆天水茶’的新茶方,專治頑症惡疾‘癟羅沙’的,爹喝了這壺茶呀,病就會好的。”

月兒去泡製‘天水茶’時,馮管家請的中西醫名家都到了。會診後,這些名家對治好顧大成的病沒有信心。因為在他們這些人的行醫生涯中,霍亂病人很少能康複的,所以他們怕負責任,想推辭走人。

“二少爺,另請高明吧。”

“二少爺,為顧老爺準備後事吧。”

“各位先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顧爾說,“西醫對此病的治療是補液和抗菌治療,中醫可以配合西醫用中成草藥,此病即可治愈康複。”

中醫說:“我先開三帖藥試試。”

西醫說:“給顧老爺掛七天吊針吧!”

顧爾說:“花錢多少沒關係,隻要能治好我爹的病。”

在給顧大成搶救治療的日子裏,顧爾和月兒不顧被傳染的危險,侍候著顧大成,陪他共渡難關。

顧大成能不能逃出死門關很難說。他在昏迷中依稀聽到月兒的哭泣聲,顧爾的說話聲和馮管家的歎息聲。他做了很大努力,眼睛就是睜不開,被牢牢地焊住似的,連一絲縫兒也不透開。他的身體被困在旮旯裏四肢被魔鬼用繩索緊緊捆住,隨時隨地將他帶走。他徹底完了,崩潰了。在他模糊的意識中,嗅覺很靈敏,那“天水藥茶”的香茗中透出百草之味:甜絲絲的茅草根,苦澀澀的敗醬子,酸溜溜的九死還魂草,鹹滋滋的蒲公英,辣乎乎的蒼耳子,還有藿香、鮮魚草、楓樹葉、苦瓜藤、狗尾草、車前子……他嗅到濃鬱的羅鬆茶味……酸甜苦辣,百味俱全。茶方所需要的百草都是月兒在濠河灘和狼山上采集的。那些草藥和茶葉放在一個大沙鍋裏煎熬著。這混合著生命與泥土的茶味,像萬裏長江奔瀉而來,衝去他腦海裏的積垢,衝去魔鬼捆在他身上的繩索,使他思想漸漸開朗,身體自如。這時,濠河灘上百花盛開,百鳥爭鳴。天上遨遊著放飛的鷂子響著哨音。迷迷糊糊中,他隱隱約約地聽見有人在呼喚著:“爹,老爺,你喝‘天水藥茶’吧,喝了月兒為你泡製的‘天水藥茶’呀,你的病就會好起來的。”

顧爾:“爹,這壺‘天水藥茶’是救命茶,喝吧!”

月兒:“爹,喝‘天水藥茶’吧!”

顧爾:“快喝,快喝‘天水藥茶’……”

顧大成終於聽清楚呼喚他的聲音了。顧爾和月兒繼續呼喚……他微微地張開嘴,啜住茶壺嘴兒,吮著茶水。他感到吮進的“天水藥茶”似天兵天將般將隱藏在他身體裏的魔鬼驅走了。他感到身體愈來愈輕鬆,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他意識到死神離他而去……他有了聽覺,聽到濠河水潮漲的嗚嗚咽咽、如泣如訴的聲音。他的雙眼湧出百感交集的淚水,說:“月兒,你用‘天水茶’救了我的命啊!”

中西結合的藥物和“天水藥茶”發生了奇跡。

顧大成終於從死亡線上掙紮過來了。

月兒問:“老爺,好些嗎?”

顧大成:“月兒,我想喝‘天水茶’吃‘甜夾鹹’,覺得肚子餓了。這兩天,一天比一天能吃了。”

月兒說:“老爺,想吃了,有了胃口了,病也就好了。爹,你等一會兒,我先去泡製一壺‘天水茶’,再買兩塊‘甜夾鹹’,二少爺說,等爹病好了,我們就上狼山燒香,謝保佑你的大聖菩薩。”

月兒不顧自身安危,日夜守護在顧大成身邊,寸步不離,盡責盡孝。為了泡製“天水茶”需要的藥引子,月兒登上懸崖采集藥材。不慎摔下懸崖身子懸掛在歪脖子樹上。幸虧找她來的顧爾發現險情救下了她。世界上,人與人,物與物總是在對比下,辨別出差異、美醜的。顧大成在生死攸關的日子裏,考驗了他的兩個兒子和兒媳婦,對他們的忠孝人品分出高低了。大少爺顧環在他被病魔纏住時,和大少奶奶碧兒離他而去。二少爺顧爾卻為他治病請醫求藥。二少奶奶月兒每天用“天水藥茶”給他止瀉、消炎,日夜守護著他、伺候著他,所做的一切使他感到活菩薩在保佑他渡過生死的關口,幫助他邁過了從死門跨進了活門的坎兒。總算又逃過一關。人啊,一生總要渡過許多關口,挺過來了,就活蹦亂跳的,挺不過來,就與世長辭與鬼為伍。

顧爾走進顧大成房間,與月兒攜手扶顧大成坐起來時,說:“爹,大哥大嫂明天搬回家住,我讓人幫他們房間收拾一下。”

顧大成:“這兩個狗男女,知道我病要好了,不傳染他們,就回來了。”

月兒說:“老爺,聽說茶樓的茶客比以往少多了。”

顧大成:“明天你去茶樓,許多客人是衝你來的呀!”

月兒說:“老爺,你還沒有完全恢複,我不能離開這裏。老爺,多幾個茶客少幾個茶客不要緊,你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你放心,我再回茶樓時,客人會更多的。”

顧大成:“說說原因,為什麼這樣呢?”

月兒耐心解釋:“你在生病期間喝的‘天水茶’不是一般的‘天水茶’,而是配有治霍亂病藥用的‘天水茶’。經過實踐,‘天水茶’的藥用效果更明顯,作用更深入人心。”

顧大成大悟道:“我說這‘天水茶’味道怎麼不比往常,原來是‘救命茶’。如果傳說出去,茶樓的生意會更紅火。崇川人能把芝麻大的事說成盤籃大,‘天水茶’能治霍亂病救顧大成的命,那還得了。茶客們一傳十、十傳百的傳出去,‘天水茶’不被說成‘仙水茶’才怪呢?”

顧爾對月兒說:“崇川人就是這種德性。”

顧大成有了精神,話也多起來。他說:“爹這次能從死門關挺過來,多虧你們夫妻兩個。我病得昏昏沉沉時,月兒叫老爺老爺的,怎麼不叫我爹呢?”

“從小就老爺老爺地叫慣了,還真改不過口。”月兒別扭地改口叫聲:“爹。”

“月兒叫我爹了。我的病完完全全好透了。”顧大成臉上的病容消失得無影無蹤,露著健康的笑容說:“我決定讓你和月兒接我的班。顧爾呢,掌管顧家一大攤子,月兒呢,掌管茶樓,我該享享老福囉。”

顧爾:“爹,顧環是大少爺,該他接班當家。”

老爺:“不,他不能當家,我考察他很久了。”

顧爾:“爹,大哥大嫂不會服氣的。”

月兒膽怯地說:“爹,雖然你一言九鼎,可是二少爺年輕不服人。爹,三思而後行,不忙做這個決定。最好讓二少爺再操練操練。”

後來的事實證明,月兒的顧慮不是多餘的。顧環力爭娶月兒為妾沒有得逞,已經恨得不得了。如果,爹再讓顧爾接班掌握顧家的大權,他會善罷甘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