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說:“念祖,你回去看看吧。”
顧大成:“我不能回去。我是永遠不能回崇川的人。”
雖然,顧大成永遠不能回崇川,但又是對家放不下的人。阿娜不是正房,但她已經是顧大成的太太,理所當然有知情權。顧家的遭遇出乎阿娜的想象。阿娜感到內疚,對不起太太玉鳳,在太太不知道情況下她當了顧大成的太太,於是她說:“那麼,我到崇川去看看顧家上下,如何?”
顧大成:“阿娜,你去崇川隻能暗訪,千萬不能驚動任何人,找二少奶奶月兒問詢,就會全知道情況。”
阿娜說:“二少奶奶就是茶娘月兒嗎?”
顧大成:“是的。我最不放心的是‘天水茶樓’的當期將至,不知道二少爺能否有這一大筆錢贖回茶樓。阿娜,我別無所求,隻想顧家能贖回茶樓。”
阿娜說:“念祖,你放心吧,我到崇川去一趟,見到月兒問過情況,即回。我會想辦法贖回顧家的‘天水茶樓’的。我在商場摸爬滾打許多年,打過無數次經濟官司,贖回茶樓算個什麼!別看我在你身邊似隻綿羊,可與人打官司場場贏。”
阿娜願為顧家贖回茶樓,使顧大成鬱悶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你是女強人。上海灘上的一匹黑馬……”
阿娜說:“念祖,你笑話我呢!”
顧大成:“難忘的中秋之夜,美人相伴賞月,死而無憾。阿娜,你是我心中的月亮啊!”
阿娜說:“念祖,做你的女人,三生有幸啊!”
顧大成:“我呢,說起來是商人,但我從小愛好書法、美術、詩文。經商餘暇,喜歡看書,寫那麼幾行字,自我欣賞罷了。除此以外,我還有個愛好呢?”
阿娜笑道:“品茶。”
顧大成的心結被阿娜解開後,精神大振,背誦唐詩給阿娜聽。賞月至子夜,顧大成站起身來,問:“阿娜,何時去崇川?”
顧大成:“宜早不宜遲,明天就動身。”
阿娜說:“念祖,我特別訂了一盒月餅,咱們邊吃月餅邊賞月吧……”
顧爾使出全身解數維持全家人的生計,保住祖傳的家業。他沒有資金,做不了批量大生意,賺不到大錢。有時做些短平快的小生意,有時當水客先生(經紀人)拿些中介費,還有的時候為大生一廠、二廠、三廠到鄉下收購棉花,反正能掙錢的事都做。作為大戶人家的少爺能麵對現實,放下架子,在夾縫中求生存的精神也很難能可貴。
顧家沒有競爭力,保家也不用提防什麼。保家父子以為顧家無力贖回茶樓而得意忘形。一日,保三爺對保太祥說:“爹,沒多少天,顧家‘天水茶樓’的當期到了。顧家二少爺有錢贖回茶樓嗎?”
保太祥:“顧家不餓肚子,就算大聖菩薩對他們開恩仁慈了。哼,還想贖回,見鬼吧!”
保三爺:“爹,顧家贖不回茶樓,那這茶樓可姓保了。”
保太祥:“當鋪說過,當期一到,我們就和當鋪辦手續,將茶樓房契轉戶到保家的門下,哈哈哈!”
保三爺:“生薑還是老的辣,爹這一招夠狠的。真是無毒不君子啊!”
保太祥:“你個納框子能學到老子一半本事,夠吃夠用了。保家經營三年‘天水茶樓’早就賺足購買這座茶樓的錢。除此以外,因為顧家沒有資金,所以許多客戶也被保家拉過來了。我們保家即使收購了‘天水茶樓’,但這茶樓的招牌不能換,懂嗎?”
保三爺:“這個,我懂,許多茶客衝這塊牌子來的。爹,其實我們並沒有得到顧家真正的茶方。”
保太祥:“慢慢來吧。顧家還沒有到田雞要命,蛇要保命的地步。但是,憑顧家二少爺小打小敲弄幾個小錢也能老鼠吃麵糊,糊張嘴。不過,總有一天,顧家二少爺走投無路時,他會叫二少奶奶把茶方送到我手上的。”
保三爺:“爹有什麼錦囊妙計,讓顧家乖乖地把真正的茶方拿出來?”
保太祥說出四個字:“水到渠成。”
保太祥狠在骨子裏。按照保太祥的去做,往往事半功倍,於是保三爺說:“爹的本事,我永遠學不完哪!”
保太祥:“嘿嘿,你個納框子還嫩呢?慢慢學唄!”
正當保家父子為將獲得顧家“天水茶樓”產權高興並商量著如何能得到真正的“天水茶”茶方時,顧大成已經送阿娜到十六鋪碼頭了。
“老爺,你回吧。”阿娜登上開往崇川的“機器快”船。阿娜是個拎得清的女人,當她和顧大成的感情篤深時,便水到渠成地改口稱顧大成老爺了。
“太太,一路順風!”顧大成順其自然,也改口稱阿娜太太。
甲板上的阿娜朝顧大成揮手。
顧大成也朝阿娜揮著手致意。
船離開碼頭。顧大成的心也離開上海,跟隨阿娜到崇川去了。
話說茶娘月兒也沒有閑著。三年來,她為顧家生下一個小少爺後,便在城門口擺了茶攤,專賣“天水茶”。一文錢一大碗的“天水茶”,很受過往行人的歡迎。她對窮苦的人,仍然施茶。不出茶錢喝茶的人,說月兒是觀音菩薩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