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智誨門生(1 / 2)

宋神宗在位時,出了兩位很有名的文人,一個叫王安石,一個叫蘇東坡。王安石是當朝的宰相,他見蘇東坡天資聰明,過目成誦,出口成章,才高八鬥,非常欣賞他,便把他收在自己的門下。可是蘇東坡仗著自己年輕氣盛,頗有點兒恃才傲物的樣子,甚至對王安石主持的革故鼎新的變法大業也橫挑鼻子豎挑眼,往往成為王安石政敵們的口實。王安石愛惜人才,心中雖對蘇東坡身上的毛病十分惱火,但從未計較過,總想找個機會用重槌去敲響鼓,讓蘇東坡日益成熟,成為大宋朝的棟梁之材。可是朝中奸佞小人視心直口快、才華橫溢的蘇東坡為眼中釘,常借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向宋神宗進讒言。就在蘇東坡在直史館祠任員外郎不久,便被排擠到湖州做刺史。

三年期滿,蘇東坡又回到京城。在回來的路上,他心想:當年多有冒犯王安石老太師之處,有道是“未曾朝天子,先必見相公”,回去得馬上去拜訪他。所以,他還沒來得及安好家,便向王丞相府上奔來。恰不湊巧,王安石深睡未醒,蘇東坡便被門官引至王府書房靜等。

門官走後,蘇東坡一人等得無聊,便四下打量起來,隻見四壁都是書櫥,文案上擺著文房四寶。蘇東坡走到文案前麵,看到一方硯下有一遝整齊的素箋,上麵寫了兩句沒完成的詩稿。他從筆跡上看,認得是王安石的。見題為《詠菊》的詩僅寫下兩句,他不由得笑了起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三年前我見這老頭兒筆下千言,文思泉湧,怎麼三年後竟連一首詩都寫不完呢!‘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

念完詩稿,蘇東坡連連搖頭道:“老太師呀老太師,你學富五車,見多識廣,怎麼如今竟亂開腔!這一年四季的風都有名稱,春天為和風,夏天為熏風,秋天為金風,冬天為朔風。這詩開頭說‘西風’,西方屬金,這應該是說秋季;可是第二句說的‘黃花’正是菊花,它開在深秋,最能抗風擊寒,即便是焦幹枯爛,也不會落花瓣,這‘吹落黃花滿地金’不是在胡謅嗎?!”

蘇東坡為自己發現這個謬誤暗自得意,興之所至,忍不住舉筆蘸墨,依韻續了兩句詩:

“秋花不比春花落,說與詩人仔細吟。”

等候多時,還未見王安石起床,蘇東坡便向門官留話改日再來拜見,急著回去安頓家小。

過了不久,王安石出堂,內心惦記著自己那首詠菊詩還沒作完,便徑直來到書房。他一看詩稿,馬上皺起了眉頭,問門官:“剛才誰來過這裏?”門官忙稟告:“湖州府蘇東坡老爺。”

王安石也從筆跡上認出了蘇東坡的字,口裏不說什麼,心裏直犯嘀咕:“這個蘇軾,遭貶三年仍不改輕狂之性,不看看自己才學不到家,卻敢來譏諷老夫!定要找機會敲打一番。”

再說蘇東坡返回京城後便卷入是非旋渦,被奸臣羅織“烏台詩案”下了大獄,後經太皇太後以先帝“人才難得”的口諭才保住了性命。奸臣們仍不放過蘇東坡,力諫皇帝將他削職為民,但王安石特別愛才,出麵奏請皇帝將他貶至黃州出任團練副使。

蘇東坡臨行時,宰相王安石設家宴餞行。酒過三巡後,王安石道:“子瞻降調黃州,是皇上的旨意,老夫愛莫能助,你不會錯怪我吧!”

蘇東坡想到王安石為當朝宰相,權傾朝野,雖政見不合,但人格還是值得信賴的,便回道:“學生自知才疏學淺,為人處事不夠練達,哪敢有怨老太師之理!”

王安石笑道:“子瞻才學在晚生中屬佼佼者,哪會不行。隻是這次到黃州做一閑官,有空兒還要多學習。有道是天下學問勤方知,世上事雜思則明,望我們師生共勉。”

“謝老太師指點!”蘇東坡自認為自己讀書萬卷,才壓千人,此時口中雖然這麼說,但心裏還是多少有些不服。

“子瞻去黃州後,老夫有三件事相托。”

“老太師所托,學生應當盡心盡力!”

“老夫獨愛百花中的菊花,又好美食,子瞻若回京城時,給我捎一盆正宗的黃州菊花,但一定要是赤壁山下第三層岩坎上的菊花。第二,要樊口產的鯿魚,但一定要是水河廟前的第三窩的鯿魚。”

“老太師,那第三件事呢?”

王安石歎了一口氣說:“我幼年讀書太貪,染上一症,年老後常常發病,太醫說是痰火之症,雖常服藥,可難以祛除。為避免發病,太醫又開一秘方,說是必須以陽羨茶用瞿塘中峽水烹服。現在,皇上賜給老夫陽羨茶,就缺那瞿塘中峽水。老夫幾次想派人去取,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擔心所派之人未必肯用心。想到子瞻離那裏近,如果方便,能給老夫帶一罐瞿塘中峽水來,那老夫的衰邁之年就是子瞻延續的了。”

蘇東坡受托後,趕往黃州赴任。他身居閑官,每天遊山玩水,飲酒賦詩,日子過得十分輕鬆。

黃州太守與蘇東坡交好,重陽節這天特邀蘇東坡到赤壁登高。當他們攀登到火燒赤壁那第三道岩坎時,一陣江風吹過,滿枝的菊花瓣紛紛落下,隻見滿地鋪金,枝上空空如也。蘇東坡當即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