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阿花蕾(1 / 2)

蝴蝶在薩日朗的花瓣裏喝水,

然後洗臉,接著飛。

太陽曬的時候,

它躲在白樺樹的葉子下麵涼快一下,

太陽落山之後再飛。

在滿天星光之下,蝴蝶像一個精靈,

它要麼是玉白色,也許是紫色水晶……

信風從海洋吹來,如果有顏色——比如橙色——它會像綢帶旋於深藍海麵。它驅趕海浪,海浪像羊群奔跳圍欄,跳得最高的羊最後落地。濕淋淋的白羊群迫近陸地。詩人寫道:“噓——輕點,大海說噓,別這麼凶猛這是咱們的大地。”

地球轉動,使北半球的信風風向右偏。它們把海浪趕上岸,順珊瑚礁鑽進紅樹林。林中,它們繞樹一周,繞枝一周。包好風的玻璃紙後,樹的膝蓋以下白霧漾然,好像趟水來的。這時,上岸的羊群偷偷溜回海裏,腳印被細沙埋住。

東北信風用潮濕的手撫摸老樟樹,擦掉白堊色的鳥糞,拱之如神。人說福建人迷信。閩地,大自然雄渾神秀。人會被榕樹、樟樹迷住,信其有神。各地取名光昌,討天的喜歡。長樂、寧德、福鼎、雲霄、錦治、南雅、集美、政和、華安、魁鬥、永春、鶴塘、仙遊,怎麼樣?而福建福州之名,自然是天下第一好聽的郡望。

阿花蕾坐在鼓山頂平坦的白石上,看風想風。她大學畢業來這裏觀測氣象,與天空對話,揣摩信風的路線圖。閑時,阿花蕾讀古詩,讀胡克父子的喜瑪拉雅杜鵑圖譜和貝特曼《墨西哥和危地馬拉的蘭花》,這是植物學界的聖經。

大年初一上午,阿花蕾眺望老樟樹,黝黑的樹幹被早晨的雨水打過,如鑄鐵圍身。下午,三到五點之間,淺黃在龐雜的老綠中冒頭。此時為申時,陽氣大盛。淺黃是小片新葉子,大年初一申時問世。十二生肖中,申時歸於猴,猴喜躥跳,難怪新葉子跑出來看人過年。夕照入林,阿花蕾走近樟樹,俯耳於斑駁的樹身聽新葉生長的聲音。她柔滑的長發遮住樹皮一小片綠綠的團錦。人說書法家文征明在拙政園手栽一棵古藤還在開花,也是初一嗎?

古樟也過春節,新葉是它送鼓山的壓歲錢。阿花蕾給老樟樹擺上酒和南棗核桃糕,恭賀它這麼老又長一歲。

空氣中掠過清香,像一排椴樹蜜壇子從河心飄過。

夜來,鼓山像巧克力融化於稠黑的林叢,奇峻被夜消蝕。樹的高枝包裹著群峰輪廓,匍匐在寥落的星辰腳下。

不算樹,星座是阿花蕾第二批密友。星星和她天天見麵,從未爽約。月明之夜,群星公休,隻有幾粒大星當令。她夜夜仰麵觀星,為星座起新名。

北方天空,飛馬座形同其名。星馬淩空奔跑,追趕前方的雙魚座。雙子座像晾洗的方床單。禦天座為什麼不叫豎琴座?大熊座和武仙座像兩個深海機器人圍堵自來水筆尖模樣的牧夫座。巨蟹座好像奔馳的車標。南天星圖更藝術一些。孔雀座應叫項鏈座,飛魚座如鑽石座,豹狼座好似一個俄國運動員撐杆跳越半人馬座。

“軒轅十四歸五帝,北落師門有南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