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尋找英雄(1 / 1)

據平陰縣誌記載:一九四三年秋,日本鬼子占領了老東阿城。第二年春天在洪範南的王山頭和周莊中間修建了一個炮樓和碉堡。日本人白天去附近村裏查誰家有共產黨、誰家有在外當八路軍的。至一九四四年春天碉堡被我地下黨炸掉前,先後殺害我地下黨和八路軍家屬共一百多名。炸毀敵人碉堡的是誰至今尚無定論。據分析,該同誌有可能在此次行動中英勇犧牲了。解放後,我人民政府在被炸毀的日本人修建的碉堡原址修建了一座無名英雄紀念碑。

父親也曾參加過八路軍。記的小時候,母親曾無數次的給我們姐弟講起過這樣的故事:“我嫁給你爹時,他18歲,我16歲,結婚剛二個月,你爹就被村裏的地下黨動員去當了八路軍,聽說他們在縣大隊訓練完,駐紮在山東麵的丁泉村了。有一個晚上,一家人都睡下了,突然聽到有敲門聲,你爺爺披上衣服去開門,走到門口時先咳了兩聲,小聲問:‘你找誰?’你爹小聲答到:‘是我’。你爺爺開了門。你爹一身莊稼人打扮走了進來。他說是趁天黑從山上摸黑過來的,他給你爺爺說,到部隊上後,還沒有打過仗,天天就是訓練,一點也不危險。可回到我駐的東屋後,他說,真不想再走了,到部隊上不到三個月,巳打了五六仗,頭一天還在一個土炕上睡覺的人,第二天在戰場上一個一個像麥個子樣被撂倒了。晚上老做惡夢,夢到他們幾個等我睡著後,來撓我的腳心。我先是在夢中笑,然後是醒來哭。早晨村裏有雞叫二遍時,你爺爺喊你爹讓他上路。你爹隻是答應,賴在被窩裏不肯走。我說,你快走吧。等天明了你就沒法走了。每次講到這兒,母親臉上總是現出一片紅暈,停頓一會。然後接著說,村裏的保長(實際上是地下黨),看我剛過門,能說會道的。讓我當村裏的婦救會主任。說是要送我去縣上接受秘密培訓。你爺爺不願意,找人捎信讓你爹回來,你爹又一個晚上偷跑回來時巳是下半夜,他聽了你爺爺的勸說後,連夜帶我逃了出去,我們逃到天津衛後,靠你爹給人家送煤為生。解放後因掛著你爺爺、奶奶,我們就帶著你們大哥、大姐回來了。都怪那時你爹他沒出息,聽你爺爺的話,怕我出來混好了不要他了。不然的話,咱家也可能現在就是城裏人了。”每每說到這兒,母親總是用眼睛剜一眼父親說,你看什麼看,難道事實不是這樣?這個時候,父親總是麵露寬厚地笑容,小聲說,你那時怎麼不去當你的幹部,又沒有人拉著你?

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裏,總是為父親那時當了逃兵而感到有些臉上無光。

也許是為了堵上母親的嘴,也許是命運使然。爹後來把我和弟弟都送到了部隊上。早已轉業回到縣誌辦公室工作的弟弟來信說,縣裏要重修縣誌,你這個中校軍官被列入其中,望盡快郵一個你自己的簡曆來。弟弟還說,為重修縣誌,他們查閱了縣檔案館的所有資料,走訪了所有能找到的老八路和地下黨,弄清了好幾位烈士的籍貫問題。奇怪的是,一九四四年在咱們村西炸掉敵人碉堡的那位無名英雄,始終查不到是誰?但他的事跡還是像解放後的那本縣誌一樣被放在了第一條。

父親咽氣時,我因為部隊上有抗洪救災任務沒有來的及趕回去,弟弟告訴我:父親咽氣時說,轉告你哥哥,在部隊上一定要當個好兵。我死後,把我埋在村西邊地裏那塊無名碑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