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綁架(3 / 3)

建國呢,從小到大都是大院中大家公認的好男孩,他很少哭,至少是雲霞沒看見過,他也很容易滿足,吃飯除卻餅幹與黃豆芽外,其他來者不拒,再就是愛看書、看電視,吃飯、上廁所時都要看書,但又不講究,什麼書都行,毛主席語錄,或是江澤民講話都行。電視就愛看體育節目,尤其愛看跳水、台球和滑冰,穿衣服不講究牌子,有時對搭配有點講究。這些年她太熟悉他了,他什麼也不講究,雖然窮,但處世作人都是高格調的,就連他愛喝酒,也都是喝多了就睡,從少鬧事的。而文革在雲霞眼裏,應該是那種能踢能咬什麼事都敢幹的男人,她從來都相信這樣的男人是世上最堅強的、最有毅力的男人,但從來沒想到他也有著一顆脆弱的心靈,一副多愁善感的心靈。雲霞這麼想著,心中就對文革有了同情,覺得自己平時對他的了解也實在是些皮毛了。

同情心是女人最大的優點,而同時又是女人最大的缺點。具有同情心的女人總是心靈豐富和不設防的女人,因為有同情心,使這世界顯得格外豐富多彩,但也總是因為有了這扇不設防的門,至使很多女人吃了虧或上了當,成為千古悔事。

這時,文革敏銳地感覺到了雲霞的這份濃鬱的同情,不失時機地握住了雲霞的手,並趁機拉滅了燈,事情一瞬間出現了質的變化,雲霞想掙脫自己的手,但文革自管自說著話,一隻手卻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就輕輕地摟住了雲霞的腰。頓時雲霞的身軀就軟了起來,化成了一灘水,自己沒了感覺。文革一邊活動著,一邊喃喃地說,“雲霞,你知道不知道,我們三個小時候都喜歡你,三個都想要你,那時我們認為誰要是能娶了你誰就是這世上最有本事的人,有一次我們三個把你的名字寫在了紙上,抓紙鬮,結果我抓到了,這張紙條就一直在我包裏了好多天。多少年來我都想證明這一點,我今天要你,就要你,我什麼都不管,隻要你。”這些話讓雲霞似在夢中一般,在這樣的夢中,周圍一切環境都幻化成了海市蜃樓,變成密不可測,變得空曠與美麗起來。

女人天生愛做夢。

文革將手伸進了雲霞懷裏,撫摸起來,又說:“——雲霞,你知道不,我早就想要你,去年建國給我說,我就要他來,那時我也想要你,以後我一直都在等著這個機會,一切都是為了你。”

沉默是金,是名良言,而文革在這種夢囈似的話中,最後這句話說得就不合時宜了,他還不如不說話。他不知道,多少年來,雲霞深受建國為人處事的影響,盡管光景窮一些,可是一切都是坦坦蕩蕩的,在雲霞心裏,此時正窮途末路的建國還是有一定地位的,而文革的話在傷了建國的同時也就傷了她。文革不明白這一點,這些年來,他有錢他就可以呼風喚雨,女人在他的眼裏也就簡單起來,不外乎是錢麼,在他的眼裏,能賺得錢就是本事,有錢就能幹個人想幹的一切事。

雲霞此時也恰恰明白了文革總是因為有了錢什麼都可以幹的這種驕傲的心理,她的心中就有了計較。

恰在這時,孩子醒來了,要撒尿,文革就鬆開了手,悄悄地坐在床沿邊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雲霞沒法開燈,就黑著燈提孩子尿了一回,又安妥孩子睡著了,就在這時,雲霞就“啪”地拉開了燈。刺眼的光,一下子使情形顯得有些滑稽,兩人仿佛都吃了一驚,都望了一眼對方,雲霞站著,看著文革圓滾滾的身子,圓滾滾的頭,頭有些泄頂了,燈下泛泛地發著光,黑不溜溜的,一張被情欲激動得有些扭曲的臉,心裏就頓時厭惡起來。文革望著雲霞,亭亭玉立,站在牆根,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他心裏就發了虛,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被大人抓住了似的,剛才製造的情調瞬間沒有了,他情知沒了戲。但他並不甘心失敗,就懶著不起身,心中想著對策。

雲霞掀起孩子的枕頭,從下麵拿出文革給的五百塊錢來塞給文革,雲霞說:“錢你拿上,我有錢哩。”文革當然推托著不要,覺得再呆下去就沒意思了,站起來想走,雲霞說:“你不要這錢,我明天送給你老婆去。”文革想了想,說:“那就算是工資吧。”雲霞說:“那你明個讓會計發。”文革聽了這話就將錢接了,垂頭喪氣地出了門。就在出門的一瞬間,燈光將文革身影映得好長,雲霞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真可憐,心裏防線一瞬間就破了,眼淚嘩地湧了出來。這時也許隻要文革再多說幾句動情的話,或者什麼也不說轉回身,雲霞都會忍不住的,就會把一切心甘情願地給他的。其實在雲霞和建國,也許是由於受上官的影響吧,把這些事看得並不重要。但這時文革仿佛是一頭被鬥敗了的公雞,聾拉著頭就走了,雲霞照見一個放大了的影子在門口停了一下,就消逝了。

夜複歸於寧靜。雲霞輕輕掩住門,拉滅了燈,眼淚就湧了出來。

誰能說清她的眼淚究竟為誰流的呢,這中間也許有為建國,為文革,也有為她自己的。

從這以後,雲霞就有了離開文革工隊的打算。

建國隔了一天就回來了,雲霞就沒有把這些天發生的事告訴建國,隻是說自己感覺胸口有些悶,要休息兩天,就歇了工,建國就說:“你到醫院去看看吧。”雲霞說:“沒事的。”

建國這回一到工隊,就被派到了工地上,帶領一夥小工子夯路基、填石子兒,雲霞情知是為了什麼事,就想:人真是本性難改呀,說到底自己歸根到底瞧不起文革的一點就在於某些小事的做法上,然而多少年了,他依然是這樣,這使她越發瞧不起文革。相反,建國感到很坦然,也許下苦賺錢使他更舒心、更踏實。雲霞覺得這份齷糟,就不想讓建國幹了,但就沒法對建國說實話。

這一天恰是雨天,工地歇工,他們一家三口就閑呆在家裏,建國和孩子兩個正在打“魂鬥羅”,雲霞就說:“建國,文革沒錢,工程的錢全是貸款和部分高利貸,給他幹還不知那一輩子能要得錢。”建國正忙著和孩子一起打遊戲機,說:“我知道的。不過咱們才能掙得多少,還怕他黃了咱們不成。”雲霞停了一會又說:“到工地上,活累吧?”建國瞧了她一眼,就什麼也沒說,其實象這樣關心的話,夫妻是不說的,夫妻間的事重在行動,而不在於言語。雲霞就沒話說了,歎了一口氣,坐在炕沿上就想:建國可真是個小孩子,真是太單純了,單純的讓人心疼。

建國這時停了遊戲機,讓孩子一個人玩,他看到雲霞神情有些古怪,就說:“雲霞,下午我陪你去醫院看看病。”雲霞說:“不用。”

“建國——我不想到工地上去了。”雲霞說。

建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也好,你給咱把孩子招呼住就行。”

雲霞想:建國這人真好打發。

雲霞早就感覺自己得了病,時間也長了,但就是因為心疼錢沒去看,他先是感覺飯吃不多,後來吃了飯肚子一個勁漲,她估計是胃的事,就胡亂吃點胃酶什麼的,或是去私人診所去開點藥吃。

就在這個時候,文革的工隊卻亂成了一團糟,先是工人們要回家割麥了,都伸著手向文革要錢,工地上幹活的人少,要錢的人到是來來往往,和個走馬燈似的,文革巧婦難做無米之炊,幹脆躲了起來。工人們要不得錢,就在晚上將工隊的三輛架子車輪子偷去賣掉了。緊接著恰巧這個月又是安全生產月,道路巡查,凡拉貨車均不能超頓位,那些先前拉水泥的車靠的是多拉才有賺頭,這陣拉得少沒了賺頭就都不拉了,等著文革加錢,水泥拉不回來,文革的街道改造工程就第二次停了工。而到目前,整個活隻幹了一半。

雲霞到醫院內科檢查了一回,大夫也說是胃的病,給開了一些藥吃,吃了幾天藥,病情時好時壞,這種勢頭愈來愈明顯了,上官看見了,就對建國說:“你帶你老婆去查查肝吧。”去醫院化驗肝,結果果真是乙肝,建國就給雲霞就吊起了針。為了節省錢,每天他們從醫院買得藥,紮上針後就回家去吊。建國停了兩天活伺候雲霞,後來,就將他媽叫了來招呼雲霞吊針,又分著給雲霞做飯、洗衣,以免傳染,孩子小康也送到了他姨家。

建國的家裏亂起來了,但亂歸亂,建國還是不打算停工。

到得陰曆七月份,雲霞本來俏瘦的身材,愈發瘦了起來,人發黃,眼睛也深陷了,這時建國也慌了起來,他和雲霞都對病有了不同想法,兩人就到市中心醫院做了一回CT,沒想到這一做可就做出了問題,雲霞患的竟然是肝癌。建國沒敢告訴雲霞是什麼病,隻是說是目前非常難治的丙肝,但不會危及生命。好在建國有所準備,將全部錢都揣在懷裏,當天他們就住進了醫院。

然而藥費如猛虎,如一頭吃人的熊,無時無刻不在這對夫妻麵前喘息著。

住了四天,建國打電話叫自己的妹妹到市內來伺候雲霞,他呢,就又回到小縣城來籌集錢。家裏的一點錢折騰完了,而文革呢,建國算了一筆帳,老婆幹了三個月每月五百,一千五,自己幹了八個月總共要四千八,算起來文革如今欠自己六千多塊帳,除卻平時建國少量借了的,目前,文革尚欠自己四千出頭。事情到了這份上,這筆錢無論如何也得要的。

然而文革卻沒有錢,建國要,文革就說沒有,說自己貸款一百多萬,自己的所有積蓄全部投到了工地上,這陣一分都沒有,目前的所用材料全都是賒銷的,而縣財政也沒錢,現在陽曆八月初了,幹部工資才剛發了三月份的,再說自己當初為這份愛心工程打了包票,施工期間,絕不向縣長開口要錢的。

建國就跟在文革屁股後說:“建國,你要知道,我老婆得的是不好治的病呀。”文革沒話說了,就從一家門市的商店裏借了五百元給了建國,過得兩天,建國又從別處集得五千多元送到了醫院。

建國在醫院裏一直忿忿不已地說起文革不給錢的事,沒想到,雲霞反倒淡淡地說:“他也有他的難處。”

雲霞病情愈發嚴重,腹脹如鼓,人瘦得沒了人形,有些恐怖了,飯隻能少量吃一點,建國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夜夜不眠。在他眼裏,他從來都沒想到正在這樣壯年的時候,失去雲霞會是什麼樣子。

又住得近一個多月院,錢就花完了。這個時候建國將孩子領到醫院去了,孩子見了雲霞也覺得害怕,躲得遠遠的,不到近旁來,雲霞頓時感到心灰意冷。她已知道自己是什麼病了,就不想治了,對建國說:“建國,咱們回家吧。”但建國不,建國說:“不,砸鍋賣鐵咱也要給你看病。”建國很少說帶感情的話,在雲霞眼裏,這是他這半輩子唯一的一句動情的話,雲霞聽著眼淚就一個勁地流。她想到:自己終究還是沒認錯人,建國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建國在病房中呆了一陣就領著孩子出去了,雲霞一個人躺在床上,她先是翻了一下建國給孩子的賣的書,那是一本童話書,裏邊盡是老虎、獅子這些動物的故事,寓意卻是講環保的,其中有一個小故事是《丹頂鶴之死》,中間有一幅卡通插圖,畫的是一個肥胖的獵人,他的左手拿著一杆獵槍,還在冒著煙,右手中正提著一隻已經被打死的丹頂鶴,死去的丹頂鶴被提著脖子,身軀亂晃當著,獵人畫變形了,是那種我們在書中常常見到的抽著煙鬥挺著大肚皮的船長式的人物。大約畫家為了渲染氣氛,又用濃筆在畫的底部抹了幾道紅通通的顏色,成了滴血的丹頂鶴。雲霞看了這幅畫,心裏就有些觸動,呆呆地想著自己目前的處境不正如一隻在血泊中掙紮的丹頂鶴麼?

扔了書,扭頭望著窗外,窗外陽光燦爛,碧藍的天空,一絲雲影都不見,有一隻老鷹在空中飛,兩個碩大的翅膀平穩地貼在天空中,一動也不動,她久久地望著。看著這一切,使所有的悲哀都不真實起來。感到任何悲哀的事都和小孩的惡作劇一樣,任何痛苦都應是暫時的一樣,雲霞就暫且忘記了痛苦,不由地想著自己剛才的話題,覺得人在世上其實和動物在這個世界裏都差不多,文革呢,應該是隻狼、虎、豹這一類的動物,強壯有力量,是個強者,勝利呢,應該是隻鷹,他冷靜沉著,高旋在天空,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發現獵物了,準確無誤地撲下去。而建國呢,他是什麼,他向往著過一種與世無爭的生活,他應該是一隻鶴才合適,是那種與寧靜結伴,與湖水為友,吃了喝了就時時刻刻在河畔梳理著自己羽毛的丹頂鶴,而鶴的命運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就象書上的插圖一樣,注定結局是悲哀的。這樣想來想去,她又想到自己,覺得自己是隻貓更合適,念書、站櫃台,然後訂婚、結婚、生孩子、下崗等等,她其實時時刻刻都渴望著臥在主人家的炕頭上打呼嚕。——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碌碌無為,平平庸庸。

貧賤夫妻百事哀,錢,錢,錢很快又成了很大問題,雲霞看病已花去三萬多了,該借的都借了,而到何處再借到錢就成了大問題,在這時,建國想到了廠裏,就去找廠長,沒想到,此時的化肥廠已形同虛設,廠長因涉嫌貪汙,被檢查院立案審查,化肥廠的東西全部查封了,廠長這陣取保候審正準備蹲大獄呢。直到這時,建國才想起當初上官出的主意,如果說當初賒上十多噸化肥壓起來,這陣總不該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吧。心裏就直後悔自己怎麼這麼沒頭腦呢?

建國被錢所逼,就動了賣地方的心思,但這是父親的地方,必須跟父親商量。父親就說:“建國,不是不給你婆姨看病,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要麵對現實,再說咱們一家人把這地方賣了,難道住大街去?”

房子是賣不成了,但建國的心裏還是固執的沒法想象沒有自己老婆的那一天。

建國回來已三天了,他清楚的知道藥費隻能維持兩天了,明天得弄到錢,後天一大早就得送到醫院去。見了一回文革,他向文革要錢,文革要他在中學門口等著,他等了大半天,都沒等著,後來才知道文革已偷偷從後門溜走了,再整天就沒見到文革。

這一夜是建國最難熬的一夜,他深感到自己的無能,自己的渺小,感到自己已走到了窮途末路,他快要急瘋了,他想起前年小康病了,在醫院住院,同號病床的還有一個叫小楊的小夥子,背部長了一個癰,腐爛得足可以插進去起子,小楊他們家很窮,沒大沒媽,一個哥給人頂了門,他就靠個姐四處奔波借錢,後來病看到半路的時候,姐也實在無能為力了,小楊就隻能出院了。他清楚地記得那天那個小楊哭著說:“不,我不出院,我要看病。”他的姐姐無奈地抱著被子站在過道裏哭,當時全病房的人都哭了。他雖然沒哭,可這種聲音卻在他腦中熒繞了好久。

這次自打老婆病以來,這件事一直熒繞在他的腦海裏,他一直耿耿於懷,想著會不會有一天自己的老婆也會發出這種悲哀的聲音呢?一想到此,他就心就跳得慌。不行,無論如何都得籌到錢。而目前路路斷絕,隻能向文革要,文革欠自己的,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又到文革家,結果文革就沒在家,見不到文革,他就坐著不走,文革的老婆就拿了三百塊錢給他,說就這三百塊錢,還是孩子的報名錢。一個人等到中午時分,建國自知無望找到文革,就走出門來,到了街上,他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看見人們穿的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在他眼裏都幻化成一張張鈔票來。

後半晌,依舊沒找到文革,他到一個多年不走動的遠房的親戚家,借了二百塊錢,就在他騎自行車回家時,忽然聽到有人“叔叔”“叔叔”地叫他,一看原來是文革的孩子龍龍,一個人背著書包正吊兒浪蕩地往回走,龍龍現在二年級上學,長得和他爸小時一模一樣,圓滾滾的,胖乎乎的,口特別甜,他一邊走,一邊用腳踢石子兒玩。建國就停了車,問孩子知不知他爸那去了,孩子說不知道,看著文革的孩子建國忽然就動了心思,對文革的兒子說:“你別回家了,你爸讓我來接你,讓你到叔叔家去吃飯。”文革的孩子和建國很熟,當時就信了個真,就樂哈哈地跟著建國一塊來到了建國家,建國泡了兩包方便麵給孩子和自己吃了,就給他開了遊戲機,孩子頓時樂不思蜀了。

等到天完全黑了下來,建國要出去辦點事,他怕龍龍在家裏給他爸和媽打電話,就悄悄將電話線摘了,並安妥了幾句孩子,就下到街道上用公用電話給建國老婆打電話,說:“龍龍現在我手裏,你讓文革必須在早晨五點前籌到五千塊錢,放在西橋頭的橋洞上,否則你的孩子就沒命了。”建國原本想說得凶巴巴的,但到底還是底氣不足,說到“孩子沒命”這幾個字時聲音就少了許多。

掛了電話,建國心就直跳,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害怕得了不得,但他又想到事情到了現在已沒有退路,況且老婆還在醫院的,還等著用這些錢哩。

這一晚,建國一直睡不著,翻來覆去地在家裏轉悠,文革的孩子倒是毫無顧忌的,問這問那的,等到打遊戲機累得不得了,然後就上床睡實了。建國睡不著,他將表定在四點鍾,大約一點的時候,他才睡著了,他的夢雜亂無章,有妻子兒子,在死去的親人也有活著的,亂七八糟的事亂七八糟的一大攤影子毫無道理地重疊著。

零晨兩點多的時候,四名公安人員在文革的帶領下,爬上了坡,悄悄包圍了建國的房子,他們真槍實彈,悄悄地伏在建國窗下聽著,正好今夜是陰曆二十三,月已西移,他們的身影就全部陷在黑暗中,他們驚奇地發現建國的窗子沒關,隻有一層薄薄的窗紗,仔細聽就聽見了建國熟睡的呼嚕聲。刑警隊長要兩名刑警翻牆而過,守候在正門口,另一名公安人員就悄悄地用刀子將窗紗割開了,然後悄悄地翻窗潛入到建國屋子裏,偷偷地為另外兩名刑警打開了門。門口的兩名刑警太缺乏經驗了,門一開,就猛地衝進來了,將洗臉盆撞倒了,“當啷”一聲,建國從睡夢中就猛地驚醒了過來,就在他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幾束手電光就直直地射過來,三名公安人員迅速撲了過來,壓住了他,經過一陣激烈地掙紮,三名公安人員給建國上了銬子。

冰涼的銬子刺激著他,弄疼了他,建國發出了幾聲輕微地“哎喲”,這時屋裏的燈忽地亮了,建國看見了一堆人,其中還有文革和他老婆,看到了文革,他就喊叫著說:“文革,你他媽不得好死,老子饒不了你,雲霞作鬼也饒不了你的。”

作鬼害人是小孩子才相信的道理,是一句非常沒道理的話。

建國說了,這句蒼白的話就在空中飄浮著,傳出了嗡嗡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