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職的梅幹部聽說鄉上的農田基建點要往古塬村放,又聽說包鄉的王副縣長對此事特別重視,要親自檢查的,並把這當作一項考察幹部的政績哩,心裏就憋了一口氣,要暗暗地露一手。
往年,麥子堆上場,農田基建搞的忙,今年開春時全鄉的麥田遭了蟲災,綠油油的麥苗兒被蟲子咬掉了根,全死掉了,人們就將麥田翻掉了改種了秋,沒了麥子,鄉政府就將農田基建提前了幾天。梅開園在鄉上開了會,就勁頭十足地連夜在古塬村開了動員會,又和村支書全子、村主任發財、民兵連長鐵軍、會計小王等幾人在野雞畔規劃了二百多畝的農田基建點,又一方一綹給家家戶戶把任務劃死了,這樣,所差的就是上勞了。
這天,小梅就在代銷店拿了幾張紅紙寫標語,自個低頭想了半天,硬是沒個合適的,就打發個學生娃去找村會計小王來商量。
不一會,留著中分頭的小王就來了,見梅開園說起此茬,就說:“不是縣長要來的麼,咱就弄個‘歡迎領導來檢查工作’,要不寫上”天大旱,人大幹什麼的。
梅開園說:“早多少年的陳詞爛調了,如今要弄新的。”又說,“如今的標語我考慮要和奔小康往一塊連呢!”
小王坐著,將頭伸進褲襠裏,放了一顆長長的屁,憋了半天說:“你看‘農田農田小康關鍵,基建基建保證雙千’咋響?”
梅開園覺得好,又嫌煩,就說:“幹脆寫農田基建小康關鍵”。
小王茅開頓塞地說:“好好好,這八個字簡單明了熱情坦蕩。”
梅開園揮筆寫了這八個字,小王一邊端著字往太陽下曬,一邊問小梅:“你說小康是個啥樣子?”
梅開園說:“說是錢糧雙過千,其實有個好隊部、好學校就差不多了,真要按標準,縣裏這幾年樹的小康村沒一個合格的。我就親眼見過小康村的人到處借糧吃哩!至於靠貸款買化肥種地的人多的是。”又順口問道:“小王,生產隊時的紅旗還在不?”
小王說:“紅旗還在,隻是被老鼠咬了幾個窟窿,橫幅卻沒有的。”
小梅說:“你先把紅旗找出來給風珍子讓洗幹淨了,破了的地方再想法補補。這回咱一定要把聲勢造大。”
倆人正說著,全子就從門裏進來了,小王就又說起橫幅來,全子說:“我家倒有兩塊被麵,不知能不能當橫幅?”
小王說:“能,外咋不能,多用上兩塊,折成窄條用針納在一起就行了。”兩人說著就忙去了。
一切匆匆忙忙準備好,就到了真正上勞的日子了,好在今年沒麥子,人都不忙,煙栽上了,正瘋了般地往大長。另外人們見小梅在會上咬牙切齒的,情知他是非要完成不可的,大家都有了思想準備,農田基建就該上的勞力就都上了,三天下來任務就完成了不少,可小梅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縣長來檢查,這可真把他急壞了。
到得第四天,早飯一吃,鄉上的文書小玉就騎著摩托來到工地上,說王縣長聽說這兒農田基建搞得好,要親自來檢查哩,叫村裏及早作準備。
全子小梅說:“家家戶戶都有人哩!”
小玉說:“李鄉長特意安妥的,說這王縣長是農業學大寨時當的支書後來又當鄉長縣長的,他特愛的是紅火場麵。像這樣戰線拉的太長沒看頭的,要把人集中起來,再說牲畜也要鬧到地裏,要有驢歡馬叫的味。”
小王開玩笑地說:“這村裏別的東西都沒有,叫驢倒是挺多的。”一幹人就都瞅著全子笑了起來。
小梅聽了這話,就動了心眼,說:“我就覺得缺點什麼,全子,你將村裏人都集中到這一塊地裏,全子和小王把各家婆姨、老漢都集中來,學生娃今天也放假,也集中來,村裏的所有拖拉機、三輪多弄些來,沒有鐵家俱的,就把牛驢馬什麼的都牽了來,要鬧得驢踢狗咬的。”
全子和小王就走了,倆人也真有辦法,不一會,婆姨、碎娃、老漢約摸集中了五六十個,又牽來了幾匹牲口、架子車,還來了四輛三輪車,地裏一下子就熱鬧非凡了。
小梅開全子的玩笑,說,“你日鬼的美,這些婆媳倒蠻聽你的。”
小王說:“全子是咱村的鎮海寶,缺了他誰也鬧不動的。”
小梅說:“應該說是金箍棒更合適些。”一幹人就都笑了。
全子說:“我這下反正把這些婆媳都交給你了。”又說:“村中除了這幾個,再就剩攔羊的了。”
這時,就中午十二點了,王縣長仍不見來,人們起先的勁頭就都鬆懈了下來,三個一堆,兩個一攤,躲在三輪車、架子車後的蔭涼處擱方、擱頂的,聊起天來。
剛平婆姨坐在車轅上給孩子喂奶,兩個乳白色的奶子就宛如一團饃似的白晃晃地裸露著,鄉政府的小玉還沒有結婚,看到這情景就饞眼了,不料,一滴涎水滴了下來,恰被全子看了個正著,就說:“看,公家人都想吃你的白奶饃哩!”小玉通紅了臉,到是剛平婆媳說:“吃就吃,能養了一個就能養兩個。”說忘了,那捏奶子的手一鬆,可就淌出了孩子的嘴,吃——一一股奶濺到了小梅的褲腿上,一時間,工地上的人就都湊來開小梅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