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對於一對年輕人來說是幸福的,但這種幸福也是非常短暫的,就如同於性生活,性生活總是美好的,但激情過去之後是乏味與空虛。——婚後,許許多多的事情便接踵而來了,買菜、做飯、洗衣服、應酬門戶,一天一天忙忙碌碌,到得十月份小芳就和所有的女人一樣有了妊娠反應,懷孕了,肚子一天天鼓了起來。折向東吊兒浪當還沒什麼感覺,但他爸媽已經做好了小孩衣服,準備了尿布,還有奶瓶、小孩坐的車子等等,他們已經及不可耐地要抱孫子了。然而在這中間卻又出了事。
折向東本來愛好就不多的,不愛打麻將,也不吸煙,唯一愛的就是和朋友們在一塊喝兩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桌子上說說話。再比如,他愛看體育節目,但最愛看的卻是冰上舞蹈與跳水,台球、高爾夫比賽也特喜歡的,骨子裏他總喜歡這種充滿美感的紳士運動。身為民警,應酬的機會多,喝酒的機會自然就很多了,這樣有幾天晚上回來的也遲,也喝醉了,小芳看在眼裏,就不願意了,老是嘮叨,折向東裝作沒聽見,懶得理她,回屋後,就自個兒攏著被子睡覺。
有一天局裏的一位副局長硬拉著折向東打麻將,他沒法推辭,就去了,誰想一打就是半夜。過得十二點,小芳就一直打傳呼,折向東見自個贏了,副局長輸了,不好意思走,就將傳呼關了,她又打手機,他隻得又將手機關了,接著,她又打同桌別人的電話,一遍遍催著他回來。電話打來打去,後來,副局長就不耐煩了,把牌摔在桌子上說“算啦,算啦,真是麻煩。”於是大家就停了。當時大家都怔怔地望著他,很要麵子的折向東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窩著一肚子火的折向東回到家,開了門,正看見小芳還在拖著拖鞋撥電話,當時就沒了好氣,一把將電話奪掉,把個電話砰地摔了,照準老婆的屁股狠踢了兩腳,小芳沒防備,骨碌一聲,倒到地上了,登時嚎啕大哭起來。她哭時也象個孩子似的,在狹窄的空間裏來回打著滾。
家裏是沒法子呆了,向東就獨自卷了大衣去辦公室睡了。
但就在這一夜黎明時分,劇烈的敲門聲卻將折向東從夢中驚醒過來,原來是他爸和他媽來找他了,他們拖著哭聲說折向東走了以後,小芳在家裏竟然吃了打胎藥,剛被人送到醫院了,他們也是接到鄰居電話才知道的。折向東一聽就心慌了,三人忙急匆匆地趕赴到醫院,見小芳插著根胃管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醫生正給洗胃。她閉著眼,滿臉淚痕,痛苦萬分。折向東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見到小芳氣就來了,剛要發火。他爸就火了,手指指著他的眉眼罵道:“你個龜孫子,人都快沒命了,你還想昨樣啊?今個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拚著這個老骨頭和你沒玩。”聽得這話,折向東隻得將滿腔怒火吞了下去,也沉默著前後忙。到得早上七點的時候,一切就都安靜了,折騰了一夜的小芳睡著了,病房中也靜了下來,向東他媽就拉著向東的手說:“向東啊,有火你什麼時候不能發啊,你不看他顛著個大肚子麼,這孩子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啊。”小東看著滿臉淚痕的老婆此刻被折騰得沒了人樣,看著老媽的淚花,看著老爸陰沉著的臉,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肩上沉甸甸的,才意識到這真是件大事。心中就陣陣後怕,直後悔自己真不該為了打場麻將而惹出如此禍端。
住得兩天院,大人平安無事,孩子也保住了,折向東就將老婆從醫院接了出來,事情就這樣糊裏糊塗過去了。但全家人又繃緊一根弦,提心吊膽的,怕藥物導致孩子畸形。好容易到得十月孩子就生了下來,一個黑不溜秋的小子,瘦瘦的身子,睜一雙大眼,哇哇直哭。全家人又怕吃打胎藥有後遺症,於是一天天眼睛直瞪著孩子,眼見得孩子一天一天會伸胳膊腿了,會搖頭了,能懂得簡單的語言了,會將手伸到嘴中打哇哇了,能發簡單的音了,會拜拜了,這時全家人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深冬的一夜,下了雪,向東他爸叫了幾個老人一塊兒喝了幾杯,感歎地說:“有驚無險,有驚無險啊。”
自打懷孩子後,小芳就不上班了,徹底地跟建築公司的油漆工告別了,好在向東他爸媽都是幹部,全家人都不在乎她那點工資的。有了孩子以後,小芳一直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這樣幾個月一過,小芳先前的紅潤臉蛋變白淨了,腰身也粗壯了幾公分。人們都誇讚她說,一看就是個有福人。孩子過得六個月,小芳吵著要上班,要調工作,家裏拗不過他,就拖熟人將她的檔案關係辦到了鄉鎮企業局。又雇了一個小保姆作家務、領孩子,但沒上得幾天班,小芳就嫌太累了,就請了長假。於是,人們時常都能在街道上見到白白胖胖的小芳,穿著華麗的衣服,抱著條長毛狗兒,頗有幾份富婆架勢了。
在家裏安定團結的這段時間,也是向東官運亨通的時候,他先調到一個派出所任副所長,緊跟著調到局裏當刑警隊長了。中共黨員,大專學曆,科級幹部,嗬嗬,他可隻有三十三啊。
向東三十五歲這年,公安局從縣文化館調來一個女的,叫張楚的,也是個美女,但卻是和小芳當初那種健康活潑的美是兩樣兒,是另一種的楚楚動人,弱不禁風,見到她你總感覺到她臉上有淚滴兒,好像下一個時間就會哇哇大哭似的。真是我見猶伶。她剛來時分到戶籍科,結果,出了幾次差錯,後來就調到刑警大隊來了。本來像刑警大隊這樣的工種不該有女的,但局長說刑警大隊這樣的大攤子多一個閑人也所謂的。於是,她就成了向東的下屬。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男爺們全部出去的時候守攤子,照電話兒。這個美女什麼長處都沒有,就是身材好,跳得一手好舞,過“八一”的時候公安局和縣中隊有次聯歡,她學楊麗萍跳了一曲孔雀舞,把整個公安係統的人全部都看傻眼了,在台子上,她全身的骨節好象上著螺絲似的,一節一節的,要那兒動那兒就能動,把個向東也看得驚奇地了不得,不由得暗暗想著這世上的人真是各有一手啊。
這個美女對向東特別感興趣,一個科室,一個領導,一個守辦公室,來往的多,彼此都有了好感。但兩人的交往總停留在一個底線上,在於向東他是如何怎麼也不敢深入的。說到底,小芳那次打胎在他心裏依然留有陰影的。
到得第二年春末,有個網上逃犯逃到了該縣,向東奉命帶人抓,最後將逃犯圍到了一座荒山上。全隊人馬就將此山圍住了。就在這時,留守辦公室的楚楚也來了,折向東見她來了,就訓她,她低聲下氣地說:“人家就是想看看你們抓逃犯麼。”麵對著這個可可憐憐的弱女人,向東心就軟了,轉過了頭,和縣中隊的領導一塊商議著如何抓這個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