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紅狐(3 / 3)

終於在一天晚上,老婆失去了耐心,將他蹬下了床,惡狠狠地說,“我知道你,你他媽就是放不下那個狐狸精。”

這時,縣上要召開一次反對鋪張浪費的會議,材料落在了張一鴻的肩上,張一鴻就幹脆住到了辦公室,沒明沒黑地寫這份材料。

材料是寫出來了,卻遭到了領導的冷眼,領導看了一遍,冷冷地對他說:“你難道不會寫出一些誰也看不懂聽不懂的話來?”

張一鴻呆呆地站著,說不出話來。

領導像望著天外來客似的,說,“你還是拿去糊弄狐狸精去吧。”

張一鴻重新感到自己的末日要來臨了,這時,他就想到了一句台詞是“不是我不明白,而是這世界變化實在是快。”

事業是沒戲了,而婚姻更苦惱,在他寫材料這段日子裏,老婆很快又有了相好的,老婆開始晝夜不歸,情夫是誰,張一鴻是非常清楚的,但他不知怎麼的,心中確沒有任何感覺,仿佛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似的。但很快的,老婆很不滿意張一鴻不在意的樣子,她是認定了他張一鴻心中就是放不下那個吊梢眼的女人的,就來挑戰了。

有一天她竟然把情人領到了自己家裏來,倆人正在床上,張一鴻開了門就進來了,碰了個正著。情夫滿臉慌張,嚇得身體都變了形。然而他的老婆滿臉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一層一層地穿著衣服。

而更為糟糕的是張一鴻什麼也沒說,輕而易舉地放走了他們。

單位所有的人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第一天大家都用神秘的、滿含期待的目光望著張一鴻,因為激動眼睛都充滿了血絲;第二天,人們都在談論著某人曾因為老婆的不貞而將老婆用馬鞭痛抽了一頓,而某人和老婆的情夫白馬子進白刀子出什麼的,用來小心翼翼地暗示著什麼;第三天,所有的都等不及了,有些人在公文抽屜裏放了刀子,不時地拿在手中比劃著,小心地用手一遍遍地摸著雪亮的刀刃。有些準備了繩子,他們把繩子象念珠一樣地套在脖子裏用手指一遍遍地撚動著。第四天人們就都失去了耐心,他張一鴻他媽的怎麼能這樣,人們的情緒開始變得急躁了,大家義憤填膺地鬧鬧吵吵地議論著,但就是誰也不與張一鴻說話,大家用這種輕視表達蔑視。

終於領導就單獨找他談話了,領導說,小張呀,任何事情都有原則性問題,人活在世上,大社會其實就是一場遊戲,有一定的規則,任何人都不能越過的,越過這一段你就會受到懲罰,你試用這一段,大家對你很失望透了,你還是待崗吧。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張一鴻已對這一切都無所謂了,這許多天來,他隻是渴望再一次找到那個夢幻般的女人。

找到她卻談何容易,他開始想法找到她,第一天天下著大雨,他就一個人站在那個荒廢的園子裏,淋了一整天的雨;第二天他喝得爛醉如泥,就在園子裏的紇針上睡了一夜,把身上刺得和刺蝟似的;第三天,從早晨到晚上,他用煙頭將自己的兩條胳膊烙了十多個疤痕;第四天他聽到一首歌歌名叫“敢賭能贏”,歌中最後一句是“輸了你我就輸了全部”聽到這句話,他就哭了,並且一遍遍地聽著,一次次地哭,最後將眼淚全部滴盡了;第六天,他徹底絕望了,他知道今生再也遇不到她了,他就用刀子砍掉了自己的一個手指,然而看著鮮血一滴一滴地滴著。第七天,他對這個世界煩透了,對自己也煩透了,他就用頭一遍遍地撞一塊石碑,直碰得滿頭滿臉是血,自己昏死了過去。

然而就在他醒來的時候,他看見的不是滿天的星鬥,而是一間紅紗帳,那個神秘的女人就坐在他的身旁。

她說:“我的傻孩子,你可真讓人心疼。”

張一鴻想要對他說什麼,不想卻無緣無故地對她說起了母親,他說,父親有一年和人合夥打死了一隻狐狸,兩家女人都爭著要這個狐狸皮,都打算做一件皮大衣,結果那個女人將死狐狸掙到手了,可就在她將狐皮剝了曬在院子鐵絲上的時候,母親卻出人意料地端起父親的雙筒獵槍來了,她二話不說,就照著狐狸皮開了十八槍,把個好端端的狐狸皮打得如同羽毛球拍一樣。

“我的傻孩子,為什麼你要一再找我呢?要知道,在這個世上我什麼也不是,我其實什麼也不能給你。”

張一鴻喘息著說:“我知道,我什麼也不要,我隻要你帶著我走,走得越遠越好,我們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女人說:“你可真傻,你摸摸看吧,我能帶你到什麼地方去呢?”

聽了這話,張一鴻就怎麼也不敢去碰她,他清楚地知道一碰,她就會不複存在的,她就會化掉的,化成空氣一般。他隻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她,專注地欣賞著這個他多次出現在她夢中的女人。

他發現她已蒼老了,眼泡低垂著,然而他自己心裏卻十分清楚自己仍然發了瘋地愛著她,甚至勝於自己的生命,他不禁問自己,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終於,張一鴻忍不住了,還是伸出了手,結果他摸到了一片虛無。

“雁,雁,擺花角,楊家女子不纏腳,她大罵,她媽打,她婆跟在後頭擰耳朵。”

石橋邊正在一群小朋友在玩,兒歌聲就隨風傳了過來。

這個故事其實很無聊,沒意思透了,漫長的冬季,長長的夜,喝多了總是會胡說八道,或者也說不定真有狐狸精出沒什麼的,你說是不是?

我說,你煩不煩人呢,侯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