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名父之子多敗德——火燒圓明園的引狼入室者(1 / 2)

名人的兒子,不一定是名人,因為名人的兒子,要比他人更難成為名人,也是無數事例證明了的。至少從文學領域看,除了法國的大仲馬和小仲馬這對父子外,子承父業,雛鳳清於老鳳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來居上者,真是難得一見。從遺傳的角度,從基因的角度,從耳濡目染的角度,從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的角度,名人的兒子成為名人,是天經地義的。

然而,由於大樹底下好乘涼的緣故,名人的兒子在這棵大樹底下,遮風雨,蔽烈日,摘果實,賞鮮花,熱了有人打扇,冷了有人送暖,餓了飯碗端上,渴了飲料侍候。周圍是豔羨的目光,逢人是恭維的笑臉,從小長大,格外嗬護,快樂王子,無憂無慮。所以,名人的兒子,享現成者多,托蔭庇者多,好依賴者多,等靠要者多。日久天長,快活自在,自然是坐著不如躺著,累著不如歇著,墮性大於進取,惰性高於勤奮了。如此這般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懶貨,要想成為他父親那樣的名人,顯然是很難很難的。

清人趙翼在其《廿二史劄記》卷二十,一則《名父之子多敗德》的讀史心得中,舉了很多例子:“房(玄齡)、杜(如晦)為唐一代名臣,而玄齡子(房)遺愛,如晦子(杜)荷,皆以謀反誅。狄仁傑子(狄)景暉,官魏州,以貪暴為民所惡,並毀仁傑生祠。宋璨直聲震天下,而其子(宋)渾等,流蕩無行,為物議所薄。李泌為賢相,而其子(李)繁乃黨於裴延齡(一個絕對的壞蛋)。陽城劾延齡,屬繁書疏稿,繁即默識以告延齡,使得先奏。此皆名父之子,而敗德墜其家聲,不可解也。”

而清人龔自珍的兒子龔橙,則是最為典型的例子。

由於毛主席在其著作《農村合作化高潮》一書中,引用“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這首七絕,詩人龔自珍的名字便廣為人知。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詩人,以他詞中的靈韻,詩中的精魂,文章中的氣度,論者譽他為清文學史的壓軸人物,“定庵之才,數百年所僅有也”(清人沈曾植語),這些評價,並非過甚之詞。

龔自珍同時還是一位思想家,具有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魏源和林則徐是他最為誌同道合的朋友,當林為欽差大臣到廣州去查禁鴉片的時候,他曾經自告奮勇,要與他同行,為其效力。收在他《定庵文集補編》中的《送欽差大臣侯官林公序》,就是為林的禁煙此行出謀劃策,貢獻良多的一封長信。林在給他的複信中,說道:“惠贈鴻文,不及報謝。出都後,於輿中抽繹大作,責難陳義之高非謀識深遠者不能言,而非關注深切者不肯言也。”對龔的見解,龔的韜略,龔的赤誠,龔的愛國之心,評價是非常高的。

可是,他的一個兒子叫龔橙的,卻是地道的混賬東西,地道的浪蕩無行之人,地道的十惡不赦的賣國賊。嗚呼!“名人之子多敗德。”趙翼的這句名言,這句從全部二十二史得出的結論,大概也是一個普遍的真理了。誰能想到,恐怕龔自珍更想不到,一個如此強烈愛國的名人父親,卻生出這樣一個極端賣國的兒子。看來,名人之子,一是很容易壞下去,二是很容易壞起來,三是一旦壞,必然壞得特別快而且特別加倍的壞。因為越是優裕的外部環境,極可能成為名人之子越是變壞的最佳土壤。在森林裏,越毒的蘑菇,在越是肥沃的泥土中,生長得也越鮮豔,毒性也越大。

據野史《半倫傳》載:“定庵好藏書,富甲江浙,多《四庫》未收本。半倫幼好學,天資絕人,於藏書無所不窺,為學浩博無涯涘。既長,隨定庵入都,兼識滿洲、蒙古、唐古忒文字,日與色目人遊,彎弓射馬,居然一胡兒矣。”其實,他的資質,他的才華,他的聰明,他的根柢,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弱於乃父的。

清人孫靜庵筆記《棲霞客野乘》,其中有一則《龔定庵軼事》,提到他的這個不肖之子龔孝祺,即龔橙。說他“喜改定庵文稿,每置定庵木主於案,凡改一句一字,則以竹杖擊木主日‘某句不通,某字不妥,爾為我父,故為改易,不敢欺飾後人也’。”從這一點看,無論是巧作聰明也罷,還是佯狂作秀也罷,說明他確實不愧為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龔定庵的兒子,然而,名人之子,太容易得到想得到的東西,而且也用不著費力氣就得到比期想更多的東西,幹嗎還要上進,發奮,深造,圖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