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節 惟楚有材,於斯為盛:以對聯稱名天下的袁名曜(2 / 3)

嘉慶二十二年(1817)重陽日,袁名曜重修文廟,院生零陵何龍光獨力捐修文昌閣、禦書樓,三項工程完竣,因作《重修嶽麓書院文昌閣記》以紀其成。十二月,以眼疾辭職,結束嶽麓書院六年教學生涯。離職之前,還曾代湖南巡撫巴哈布起草《為嶽麓書院奏請禦書賜額並禦製詩文折》,稱嶽麓書院肄業生歲有二三百人不等,請嘉慶皇帝仿康乾故事,禦書匾額以昭示學業準繩,並懇頒禦製詩文藏於禦書樓以裨院中師生研習。

以上各項事功,以事類分,可以歸納為創建廟堂祠閣,規整祭祀事業;修建船渡亭台,規劃交通;置備田畝,保障經濟;撰寫記文,隨事教導諸生;請賜禦書,收藏書籍;應試備考,捷勝科場等等名目,其中有科場捷勝、祭祀事業、藏書事業三點值得特別稱道。

第一,科場捷勝。袁名曜本是科場高手,又經翰林院熏陶,且遍行天下,才氣縱橫,遂以文章鳴世。當年嚴正基求學嶽麓,首先就是想“以製藝請益”,因而其所主持之嶽麓大捷科場,就是題中之義了。以嘉慶二十一年(1816)丙子科鄉試為例,湖南錄取舉人六十二名,嶽麓生徒中式者十人,占總數的16.13%,比例很高,可為大勝。科場大捷,提高了嶽麓的知名度,慕名求學者不絕於途,因此而有院額一百三十八人,實際“肄業生歲有二三百人不等”的記錄。

第二,祭祀事業。袁名曜創建濂溪祠,修複文廟、文昌閣、六君子堂,置備文昌閣的祭田,規整嶽麓祭祀事業,說明他深諳祭祀的文化意蘊及其教育功效。嘉慶二十一年,值丙子鄉試之年,袁名曜“倡議遵依定製”,以每歲仲春初三日為文昌特祀之日,以祈文運昌隆,置祭田五十畝,以作專祀費用。自作《嶽麓書院文昌祭田碑記》,以紀其事。

第三,藏書事業。清代嶽麓藏書事業的第二個階段曆嘉慶、道光兩朝(1796—1850),其特點是衰而複興,詳議條款,建立完善的製度保障。先是,嘉慶十七年(1812)袁名曜任山長,“敬詢書籍,早為螙蟫傷蝕,鮮有存者”。麵臨這種情況,袁名曜在其六年任期(1812—1817)之內,采取補救措施。首先是“設法修補”“年久朽損”的“樓中書籍”(袁名曜《代湖南巴撫軍為嶽麓書院奏請禦書賜額並禦製詩文折》,載《湖南文征》第1250頁),防止收藏繼續損壞、散佚。其次是宣傳動員諸生捐資。有零陵諸生何龍光個人出資八百緡修葺文昌閣、禦書樓,袁名曜為之作記,大加表彰,且“請於當事”,“重購書籍,以複舊觀”。

嘉慶二十三年(1818),歐陽厚均應巴哈布巡撫之聘出任嶽麓山長,“適值零陵貢生何龍光重修禦書樓落成”,很快就藏書管理與建設提出自己的看法,繼袁山長之緒終將衰落的藏書事業複興起來。此是後話,略而不言。

三、濂溪祠與嘉道時期的漢宋之爭

嘉慶年間,嶽麓書院的祭祀事業快速發展,前後興建新的祠宇十二處。嘉慶六年,湖南按察使秦瀛以屈子祠土人呼作屈公祠,祠名不雅,改題門額為三閭大夫廟。又以周敦頤未到嶽麓,刓削其立於賈太傅祠中之木主,改題為漢太史司馬遷,嶽麓特祠周子之典遂廢。

但此舉引起湖湘之士不滿,到十七年夏,袁名曜山長率院生平江黃修諒、宜章吳楚翱、臨湘廖大錦、漵浦嚴正基捐資創建濂溪祠,首開嶽麓書院專祀宋儒周敦頤的記錄,也由此拉開了湘學發展史上漢宋之爭的序幕。

理學的開山祖師周敦頤是道州人,南宋以來,凡言湖湘學統者概莫能外濂溪先生,宋代真德秀《潭州勸學文》如此,明代陳鳳梧《湖南道學淵源錄》如此,萬曆《嶽麓誌》有“道統圖”與“聖學統宗”二目推演其說,濂溪周先生自然都被尊為道學湖南一派的始祖。

至清代,康熙年間重建嶽麓書院的一代官紳,更是不忘援引濂溪而彰湖湘學術之勢。康熙《嶽麓誌》更有“湖南道統”一目,強調嶽麓朱張正學源自周子濂溪,其下先儒列傳載宋周敦頤、楊時、胡安國、胡宏、張栻、朱熹、真德秀、魏了翁、李燔、明張元忭、王喬齡等十一人傳記,實即以此落實湖南道統之流演圖譜,意在“開道化”,續正學,以彰湖湘學派之盛大。而康熙、乾隆二帝賜“學達性天”、“道南正脈”二匾,濂溪更被欽定為嶽麓書院的固有學術資本之一,成為繞不過的話題。但令人奇怪的是,以“濂溪”稱名的書院、祠堂凡數十見於湖南各地,嶽麓書院卻長久以來沒有創建濂溪祠的動議。嘉慶年間,有好事者附濂溪木主於賈太傅祠,此為嶽麓祭祀周敦頤之始,但引發不小的學術爭議。建賈太傅祠從祀周敦頤,其核心是學術傳統,隱含漢宋矛盾,其趨向是排斥漢學,崇尚宋學,由朱張而上溯於濂溪,最終確立湖南學術道統。而刓削周敦頤木主,改題為漢太史司馬遷,廢除嶽麓特祠周子之典,伸張的是漢學的主題,標誌著漢學對宋學的強烈排斥。嘉慶年間,漢宋矛盾對立程度之深,於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