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節 “造士三千”的歐陽厚均(2 / 3)

“鹹豐同治之際,中興將相,什九湖湘,聞嶽麓書院山長某公,自道光建元,即以氣節、經濟、文章立教,瑰瑋奇傑之士鹹出門牆。”(陳次亮《書院》,見求是齋《皇朝經世文五集》卷五)。凡此可見,嶽麓、城南兩書院已成全國書院楷模,成為人們振興教育的希望。

以上馮桂芬、陳次亮所稱體尊望重的嶽麓書院山長就是歐陽厚均。嘉慶道光之際,他長期主講嶽麓,一堂之上,彬彬雅雅,雍容進退,“瑰瑋奇傑之士鹹出門牆”。此所謂二十七年造士三千餘人,發名成業者數百,成就了歐陽厚均一生最大的事業。

嶽麓書院門牆之盛,體現在招生名額成倍擴大、科舉所占比重很大兩個方麵。道光五年(1825),歐陽厚均稱“今歲為賢能大比之秋,又例舉行拔萃科,諸生乘時圖進取,擔簦來就學者至三百六十有奇,濟濟訚訚,稱極盛焉……名下士貢舉四十有九人。”而按照常規,嶽麓書院每年招生一百三十八人,兩相比較,可謂成倍增加。該年湖南全省取舉人正榜四十七人,副榜十一人,恩賜二人,恩賜副榜一人;取拔貢生八十二人,優貢生二人,總計貢舉一百四十五人,嶽麓占全省總數的33.7%強。十五年,歐陽厚均七十大壽時稱:“今科南北鄉闈,同門獲雋共二十有八人。”本年恩科,全省取舉人正榜六十一人,恩賜一人,副榜九人,總計舉人七十一人,嶽麓占全省總數的39.4%。《誥授朝議大夫晉贈通奉大夫浙江道監察禦史坦齋歐陽公鄉賢錄》也稱:“每值鄉試、會試,院中之士得雋者十六七,而乙酉、丁酉明經兩榜,且得十八九矣。”他自己在《續刻嶽麓書院同門齒譜序》中更說:“餘自嘉慶戊寅膺聘主麓山講席蓋二十年於茲矣。前後從遊者以數千計,其捷南宮、登賢書、貢成均者,指不勝屈。內而選瀛館,列仙曹,入直樞廷,出操衡鑒者,比肩而結綬,外而鹿夾鳧飛舄,秉師儒之鐸,佐郡邑之符者,接踵而彈冠。”真可謂人才濟濟,而其中名列中興將相係列的曾國藩、左宗棠、郭嵩燾、李元度以及雲貴總督羅繞典、安徽巡撫江忠源、直隸布政使唐訓方等等,皆其影響之大者。

歐陽厚均之所以能夠造士三千,成名數百,與他繼承老師羅典衣缽,發揚嶽麓書院的優良傳統有關。他自己曾說:“受當事之聘,抗顏為弟子師,幸得步吾夫子(指羅典)後塵。凡今日之所以教,皆昔日之所以學,亦步亦趨,罔敢逾越。”(《嶽麓書院同門齒譜》)此即高揚經世致用、通曉時務物理的傳統,長期以德性、氣節、經濟、文章立教,“殷殷訓迪,罔敢倦怠,以蘄培植人材,為有體有用之學,出為名臣,處為名儒,固不徒在區區文藝之末也。即以文論,亦先資拜獻之端,必稟經酌雅,取法先民,夫豈苟為炳炳烺烺而已哉!”(《嶽麓課藝三集序》)這種“與諸生文行交勉,道藝兼資,相期出為良臣,處為良士”的教育,意在諸生“爭自砥礪,敦品力學”(《續刻嶽麓書院同門齒譜序》)。但實際上,所謂“今日之所以教,皆昔日之所以學”的“亦步亦趨”,隻是一種繼承衣缽的謙稱,在發揚光大的同時,他建章立製,很有自己的特色。

除前述刻書、藏書,以便肄業諸生博覽之外,還有很多舉措。如將前任山長歐陽正煥手書“整齊嚴肅”四字及朱熹所書“忠孝廉節”製碑,嵌於講堂及軒廊兩側,訓勉諸生。如“與當道厘定各生課銀課米、獎賞銀兩及新中舉人花紅銀兩,務使惠歸實際”,而且“不收諸生贄儀”,減免學生負擔。又如“興立堂課,鹹為批閱,循循善誘”等等,舉不勝舉。

正是在這樣長期的教育實踐中,他不斷總結,在教學方法、教學理念、教學內容等方麵多有創新,形成了自己的教育思想。茲舉其大者,分述兩點如下。

第一,文行交勉、道藝兼資的教育理念。歐陽厚均在《續刻嶽麓書院同門齒譜序》中提出了“與諸生文行交勉,道藝兼資”的教育理念。

該教育理念承接南宋張栻提出的“以傳道而濟斯民也”的思想,包括兩層意思:一是師生之間互相砥礪,在德行修養和學習上互相參照,共同進步,以達到教學相長的目的。為了把這種教育理念落到實處,歐陽厚均十分注重自己的道德修養和踐履,以表率諸生。歐陽厚均與學生一起刻苦攻讀,於掌教之餘手不釋卷,其弟子周玉麒曾言“玉麒弱冠從遊,日見吾師手握一編,丹鉛不廢,無間寒暑”,“足見吾師既耄猶勤,深惜函丈”(《歐陽厚均集·易鑒序》),老師的勤奮對學生產生了良好的影響。又如他在《集禊寄興》詩中言:“此懷無躁無妄,與世不激不隨”,“靜觀無不自得,清興亦與人同”,“每日一觴自足,此外萬事不知”。他希望自己的學生也要像自己無躁無妄,不激不隨,清心寡欲,讀書求學。每得好的文章“擊節欣賞”,“講藝論文,有奇共賞,有疑共析”(《嶽麓課藝初集序》),好的方麵大家互相借鑒,有疑問互相探討,讀書所得互相分享,以求共同進步。他認為隻有如此問道求學,才能“一堂之上,彬彬雅雅,每雍容進退,未嚐不顧而樂樂也”。在他“自維馬齒日增”之時,尚與諸生“聊藉友朋之講習,以消遲暮之居”,他與諸生以友朋相稱,互相切磋討論看成是可“消遲暮之居”的人生樂事。他的這種主張,無疑是對當時“師道尊嚴”、“唯師為是”,學生隻能亦步亦趨,不敢稍有質疑傳統羅網的衝擊。二是文與行、道與藝要並行不悖,不可偏廢其一。自八股文興,士子們昧於製藝時文,埋首於記誦坊間刊刻之八股文章,於經史之書束之高閣,於治國理民之道更是一竅不通。

針對此種情況,歐陽厚均提出了“文行交勉,道藝兼資”的主張,要求學生把文章寫作與行為踐履結合起來,把對大道的探索與學習治國理民之術結合起來,而不能有所偏廢。他在《嶽麓書院課藝序》中說:“培植人才,為有體有用之學”,“固不徒在區區文藝之末也”。以道為體,以藝為用,體用結合,道藝結合,是對宋代以來傳統教育中重體輕用,重道輕藝理念的極大衝擊。他認為隻有文、行、道、藝全麵發展,才能“出為名臣,處為名儒”,“在朝協寅恭之道,在野講親睦之風”,而良臣、良士“皆足為式於邦家,增光於吾黨”(《續刻嶽麓書院同門齒譜序》)。

第二,“於培育之中,寓鼓勵之念”。歐陽厚均在教育過程中很注重對學生進行正麵的鼓勵。在舊的教育傳統中,多用體罰的方法。他認為此種方法不注重學生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的培養,收不到良好的教學成果,因此提出了“於培育之中,寓鼓勵之念”的主張,通過鼓勵,樹立學生的上進心,培養學生的學習興趣。他曾作著名的《擬勵誌詩示嶽麓肄業諸生》九首,以鼓勵學生勵誌成材。

這九首詩中滿含著對門下弟子的鼓勵之意,第一、二首鼓勵學子珍惜光陰,不舍晝夜,努力學習。第三、四、五首則敦促學子立大誌,讀聖賢之書,保持人本性之善良,處處自警,處處慎獨,不可懈怠。最後四首則鼓勵學子要持之以恒,堅持不懈,哪怕是天資不高,也可取得成功。該組詩是歐陽厚均於道光二十二年(1842)撰寫的,後由他的得意弟子兵部郎中陳岱霖嵌刻於講堂,與王文清《嶽麓書院學規》、《讀經六法》、《讀史六法》、《學箴九首》交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