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楊度的生平與著述
楊度(1875—1932)原名承瓚,字皙子;後改名度,別號虎公、虎禪,又號虎禪師、虎頭陀、釋虎。湖南省湘潭縣薑佘石塘村人。
楊度祖先世代務農,到他的祖父楊禮堂參加李續賓部湘軍,任哨長,正四品都司銜。大伯楊瑞生隨其父參軍,父子同在一營。在三河之戰中楊禮堂陣亡,楊瑞生死裏逃生。楊瑞生後來因軍功升為總兵,駐歸德鎮、朝陽鎮等地。他的父親楊懿生為第四子(次子、三子早夭),在家務農,兼作吹鼓手。楊度是其長子,另有弟楊鈞(字重子),妹楊莊(字叔姬)。楊度十歲喪父,過繼給伯父。楊鈞善詩、文、書、畫、印,楊莊亦工詩文。楊瑞生駐歸德時招楊度和妹妹到其府中。十六歲改名為度,字皙子。伯父遷關外朝陽鎮時,楊度和妹妹回到湘潭。
光緒十八年(1892)楊度考取秀才。次年參加順天府鄉試,一舉成為舉人。以後則很不順,參加光緒二十年、二十一年甲午科、乙未科會試均落第。會試期間恰逢康有為等人公車上書,他亦附和,並認識了梁啟超、袁世凱、徐世昌等人。會試失敗後還鄉,師從衡陽東洲、船山書院一代名儒王闓運(壬秋,湘綺)。楊度在王門學了三年,他醉心於王氏帝王之術,這對他以後的一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光緒二十八年(1902),他不顧王闓運的勸阻,瞞著老師自費留學日本,入東京弘文書院師範速成班,與黃興等人同學。為了籌辦《遊學譯編》獲得經濟支持,楊度回國。隨後奉師命謁見了張之洞,受到張的稱讚。翌年被保薦入京參加新開的經濟特科進士考試,初取一等第二名。第一名梁士詒被除名,楊度受到牽連,也被除名,並受到通緝。不久,楊度再赴東京,入弘文學院學習。這年秋天,楊度與梁啟超在橫濱相遇。10月,感於“國事傷心不可知”,和梁《少年中國說》,作《湖南少年歌》,發表於梁啟超主編的《新民叢報》上。其中有“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盡擲頭顱不足痛,絲毫權利人休取”句,曆來為國人所稱道。
1904年,楊度轉入日本法政大學速成科,集中研究各國憲政。他在東京和孫中山就中國革命問題辯論數次,“聚議三日夜不歇,滿漢中外,靡不備論;革保利弊,暢言無隱”。他不讚成孫的革命思想,但他將黃興介紹給孫中山,促成孫黃合作。不久中國同盟會成立,孫中山力邀楊度參加,他拒絕參加,願各行其是,他表示:“吾主君主立憲,吾事成,願先生助我;先生號召民族革命,先生成,度當盡棄其主張,以助先生。努力國事,斯在今日,勿相妨也。”仍堅持走君主立憲救國道路。
1905年,日本文部省頒布《取締清國留日學生規則》,並稱清國人“放縱卑劣”,留日學生群起抗議。楊度以幹事長的名義遞交抗議書。
翌年,清政府派出鎮國公載澤、端方、徐世昌等五大臣出洋(歐、美、日)考察憲政。為了交差,熊希齡赴日請楊度和梁啟超捉刀起草報告,楊度寫了《中國憲政大綱應吸收東西各國之所長》和《實行憲政程序》(梁寫《東西各國憲政之比較》),由此博得大名。
1907年,梁煥奎、範旭東籌備湖南憲政公會,楊度為會長,起草《湖南全體人民民選議院請願書》。次年春,袁世凱、張之洞聯合保薦楊度,說他“精通憲法,才堪大用”,進京出任憲政編查館提調,候補四品。袁世凱安排他在頤和園向皇族親貴演說立憲精義,極力主張開設民選議院,成為晚清朝廷“憲政專家”。清政府關於立憲的文件多出於楊度之手。在宣統三年成立的“皇族內閣”中,楊度是統計局局長。楊度和袁世凱私交頗深,關係非同一般,又懷有知遇之感。他認定袁就是他要找的“非常之人”,而他就是帝師。武昌起義爆發後,他來到袁世凱的故鄉,成為袁的幕僚。1911年任袁世凱內閣學部大臣。由於他與孫中山、黃興和袁世凱都有密切關係,因而與汪精衛一起發起“國事共濟會”。作為袁的代表之一,負責南北調停。
民國三年(1914),袁世凱解散國會後,楊任參政院參政。四年(1915)4月,楊度呈送《君憲救國論》:“中國如不廢共和,立君主,則強國無望,富國無望,立憲無望,終歸於亡國而已……故以專製之權,行立憲之業,乃聖君英辟建立大功大業之極好機會。”深得袁世凱的讚許,稱之為“至理名言”。是年,在袁世凱政府學部大臣任內與孫毓筠、劉師培、李燮和、胡瑛、嚴複等人共同發組織籌安會,任理事長。主張君主立憲,為袁世凱稱帝鼓吹。袁世凱對其恩寵有加,並親自賜匾題字,稱他為“曠代逸才”。洪憲帝製一出台,便遭到全國上下的唾罵聲討,在家鄉被罵為漢奸,他先前的好友梁啟超稱其為“下賤無恥、蠕蠕而動的嬖人”。次年6月,袁世凱卒,臨死前大呼“楊度誤我”。楊度寫下挽袁聯:
共和誤民國,民國誤共和,百世而後,再平是獄;君憲負明公,明公負君憲,九泉之下,三複斯言。
袁世凱死後,楊度心灰意冷,踲入空門,在天津、青島外國租界閉門學佛,在出世、超脫的佛學中重新思考人生、反省過去。以“虎禪師”為名寫了不少論佛的雜文和偈語。
君主立憲失敗後,他的政治主張逐漸轉向民主共和。1922年,陳炯明叛亂,他受孫中山委托,作為中山特使,通過夏壽田遊說曹錕(夏壽田此時是曹的秘書),製止吳佩孚援陳,幫助孫中山度過政治危機。
這期間,他開始和一些共產黨員交往,在上海時通過孫中山認識了李大釗。1927年在北京設法營救李大釗、成舍我。1928年寓居上海,以賣字畫為生,為杜月笙門下“清客”,為共產黨提供過不少情報。楊度的最後的一篇文章是為杜月笙寫的《杜氏家祠記》。1929年秋,在白色恐怖之時,楊度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由潘漢年介紹,伍豪(周恩來)批準,秘密入黨,與周單線聯係。他的黨員身份鮮有人知,直到四十多年後周恩來病危時才公之於世。1975年冬,周恩來在重病和王冶秋談話時說,在重新修訂《辭海》時,對中國近代曆史人物的評價要客觀公正。他特別提到了楊度晚年參加共產黨一事:“他晚年參加了黨,是我領導的,直到他死。”
楊度晚年根據孫中山的建議,準備撰寫的《中國通史》,做了許多準備,並寫好了大綱,然而沒有完成。1932年在上海租界因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