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學校見習的學生隻有五個,兩男三女,都是見習語文的,隻是他們來自不同的學校。很巧合的是,科組長分配水蓮和其中一位長得很帥氣的陽光男孩一個班見習,另兩位女生和另一位男生一個班見習。聽到結果,那兩位女生很不樂意地撅起了嘴巴。但是新到一個地方而且關係到以後的見習分數,她們也不敢多言意見,隻以怨懟的眼神盯了水蓮幾眼。

水蓮聳聳肩,對這種女生的眼神她太熟悉了,不去管她們就行了。嗬,現在已經報到完畢了,該去找父親了。學校是她自己聯係的,等下父親見到她一定嚇一大跳吧!她淺淺地笑了。

水蓮走在他們幾個人的後麵,直到其他四人已經走到樓梯的轉角,科組長小聲叫住了她。

“水蓮,沒想到你考上那麼名牌的大學,還會回到母校見習啊!”科組長的笑容別有含義。

“嗬嗬,俗話不是說,兒不嫌母醜嗎?不過,你怎麼知道我也是這學校畢業的呢?”在她的印象中,她在讀的時候清遠實驗中學語文科組長另有其人。

“你現在出名了,咱們清遠還有誰不知道的呢。”他緊跟著水蓮的步伐。

水蓮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答話。

“嗬,當然了,你在這學校的時候就已經很出名了。我聽說當年高考你摘了本市的文科狀元桂冠。”科組長尷尬地笑了笑,仿佛怕被人看穿了他奉承的假心似的。

“科組長,我們來這學校見習一個月,這期間可得麻煩你了。”水蓮不想和他寒暄出名與否的問題。現在的她,隻是一名來這學校見習的普通老師,與出名無關。

“怎麼會,能帶你這麼出色的學生,我高興都來不及呢。”科組長稍稍收斂了一下他的諂媚笑容。接著,他好象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似的,又說:“對了,你叫我陳老師吧,叫我科組長我挺有壓力的。咱們都是執教鞭之人,彼此之間應該以平輩相稱。”

水蓮莞爾一笑,說:“那怎麼可以呢,你說你有十二年的教齡,怎麼都比我們這些菜鳥的職稱級別要高得多,做我們的前輩綽綽有餘了。”

科組長尷尬地一笑,說:“那是,那是。”他剛剛介紹自己的時候的確是這麼說的。

水蓮指了指學校畫室,說:“我到了,你也是來畫室的嗎?”

陳組長尷尬得一拍腦門,含糊不清地說:“哦,我,我得去那裏,哦,校長室。”他胡亂一指,剛好是對麵教學樓的校長室。

水蓮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很快,心中的別扭就被畫室裏的畫作抹滅掉了。

水蓮躲在玻璃窗外看著父親認真地指導學生作畫,她頑皮地敲了敲玻璃,父親沒聽到,旁邊的學生看見了。她再敲了敲了,李振頭也沒抬,說:“那邊的同學認真點,別製造噪音。”

水蓮妥協而又燦爛地一笑,不得不佩服父親的投入認真。她大聲說:“這時候,咱們的畫家也該吃午飯了吧?”

李振手中的畫筆震動了一下,往聲音的來源處看去,果然看到了水蓮。他也笑著戲謔道:“咱們的小仙女何故到此一遊?”李振布置學生下次的作業,下了課。

水蓮挽著父親的手臂,笑著說:“你看,下課時間都到了,你還虐待學生嗎?”

李振也笑著說:“怎麼辦好呢?我告訴他們,想當未來的作家,必須忍得住寂寞。”

父女倆相視而笑,為這意外的相見。

“走吧,浩今天去參加少年組畫畫比賽了,中午不回來,咱們來一個午後之約吧。”李振很開心。

“嗬嗬,有何不可呢?”雖然很想見到浩,不過晚上有的是時間。

李振推著自行車偏頭看著水蓮,說:“你要帶我來這裏吃午飯?”

此時,他們正站在清遠的綠茵閣連鎖西餐廳門口。

水蓮說:“不是說藝術家最多情浪漫的嗎?爸爸連西餐廳都沒進過,我怕太讓人驚訝了,所以咱們今天就來模擬浪漫吧,改天你帶媽媽過來約會啊。恩,你們這種約會應該說是‘黃昏之戀’了。”

李振被逗得頗開心,他笑說:“黃昏之戀之前,先讓我初戀吧。”唉,好久沒這麼開心快樂了。父女倆近年來聚少離多,李振心裏頗多感慨,於是話也說得活潑起來。

水蓮朗朗一笑,挽著李振快樂地走了進去。

水蓮教李振怎麼使用刀叉,不由得想起夜來香西餐廳那次易官揚給她示範時的動作,還有他們那個600頓牛排的約定。唉,他現在也在吃飯嗎?

李振若有所思地看著水蓮,打斷她的沉思,說:“怎麼啦?剛剛還很高興,怎麼發起呆來了。”他邊說邊鋸著牛排,結果鋸了很大的一塊,不由得皺起眉來。吃個西餐真費事,慢條斯理的,把餓著的人急死了。

水蓮有趣地看著父親,說:“吃我的,我幫你切好了。”忍不住先叉起一塊送到父親嘴裏,說:“好吃吧?”

“好吃。”

好熟悉的場景,仿佛下一秒鍾對麵的易官揚就會說:“這個味道值得我們吃上六百次。”水蓮神情恍惚又深情地望著李振,眼睛眨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又走神了。

李振看水蓮心不在焉的疲倦樣子,擔心地問:“你這次回來沒發生什麼事吧?你來見習,也不見你先打個電話回來。”

“哎,爸,能發生什麼事呢,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快吃吧。這西餐不錯吧,下次帶媽媽一起來?”水蓮期待地望著父親。父母一直都是安居樂業的普通市民,也許他們最浪漫的事就像那首歌說的“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吧。父母漸老,也不再用為子女的前途過多地擔心,他們也該過些悠閑舒適的日子了。

“你說得動你媽,我就來。”李振把難題丟給女兒。

“謝謝爸爸。”

雖然女兒一直笑著,不過他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他不再說什麼,女兒也長大,該自己拿主意了。

易官揚拿起辦公室的電話撥著號碼,撥了一半,又按掉了。回來試了幾次,終於還是撥通了。

王晴接的電話。

“哎,媽,是我,官揚。”

王晴很開心,說:“哦,是女婿呀,吃飯了嗎?”

易官揚和嶽母閑扯了一些話題,他聽得心不在焉,又不見嶽母說起水蓮,他正納悶著,就聽見王晴問:“官揚,水蓮還好吧?你家爺爺和父母也都好吧?”

易官揚愣了一下,忙答應:“哦,都好。水蓮——”他支吾著,弄得那邊的王晴有些焦急地問:“水蓮怎麼了?”

“哦,水蓮很好。”易官揚不自然地扯開領帶。

“那就好。”王晴放下心。

“媽,”易官揚很鄭重地問:“水蓮還沒回到家嗎?”都中午一點多了。

“啊?回家?”王晴驚訝地問。

“是的,她今天一早就搭車回清遠見習了。”這時他的語氣夾雜著擔心,已經沒有先前的別扭了。

“真的?”王晴很興奮高興,接著她又擔心起來,說:“你說她一早就回來了?那應該到家了呀?”

“哦,可能——可能先到學校了吧,一大早趕的車。”易官揚趕緊說了個可能,怕嶽母也跟著擔心起來。

王晴疑惑起來,這倆夫妻怎麼了?有手機不打,怎麼打她這來問人來了?先到學校或到家裏他們不是應該先說好的嗎?王晴疑惑地追問:“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們沒先說好嗎?”

易官揚不自然地說:“哦,怎麼可能呢。我,我是一時忘記了所以打到家裏了。”

王晴一下子糊塗起來了,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那就是打電話問她的丈夫。她對易官揚說:“官揚,你別擔心,我打電話問問你爸爸。”

水蓮和父親回到家,還以為會給母親他們驚喜,沒想到,母親在家已經準備好迎接他們的晚餐了。見到他們王晴才鬆了好大一口氣。

王晴問:“你和官揚怎麼回事,今天他打了幾個電話來問你回來了沒有,剛好你爸的手機又不通。你呀,真是的,把人給急死了。”

“媽,沒什麼事,我忘記帶手機了。”總不能和父母說他們鬧小別扭了吧。然而,聽見官揚有打電話來,她鬆了口氣,絲絲幸福掠過心田。

“那你趕快給他回電話,讓他放心。都結婚的人了,還讓人這麼操心,真是委屈辛苦官揚了,娶了你還要替你擔心受怕。”王晴忍不住數了水蓮的不是。

“媽,你有個好女婿嘛!電話我等一下再打。”水蓮親熱地用自己的臉摩挲王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