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完飯,洗個澡,套件黑色的休閑裝,穿條半長短褲,蹬著涼鞋,馮潛一照鏡子,和白天西裝革履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約了八點半,從家裏出發,大概十多分鍾就能到地方,但馮潛還是八點就出發,能提前就絕不拖後,更何況這家茶座的名字他聽都沒聽過。
趕到目的地附近,馮潛才發現提前這十多分鍾有多重要,這茶座就像隱蔽戰線,在路上拐來繞去,怎麼都找不到。問了三個路人,好不容易才在一條小巷的街角處看到毫不起眼的月香茶座四個字。等他找到地方把車停好,就看到張聞新那老款的神龍富康轎車晃晃悠悠的在後麵停下。
下了車,張聞新拍著馮潛的肩膀,說:“這地不好找吧?第一次要不是有朋友引路,我都找不到。環境雖然一般,但普洱茶絕對一流,試過就知道。”
“路難找沒事,難的隻是第一次,第二次就輕車熟路。有好茶才是重點,哈哈。”
張聞新雖然把製服換了,但依舊還是襯衫西褲,一邊上樓梯一邊打量著馮潛:“平常都是西裝製服,你這身打扮,要在路上我還真認不出來。”
“嗨,每天都穿正裝,有時照照自己,真是審美疲勞。一般休息時間和朋友聚會,我就喜歡穿得隨意些,生活嗎,總是要和工作分開好。”馮潛笑著說。
馮潛的隨意顯然讓張聞新很受用,眉目舒展開來,一臉輕鬆,絲毫沒有上班時的心事重重,愁眉苦臉。畢竟朋友這個角色肯定比下屬更親切,尤其在休閑場合。
茶座不大,整個大廳隻有十多張桌子,裝修有些老舊,但布局頗為精巧,裝飾考究,看得出老板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麵。兩人選了張靠邊的桌子坐下,服務員遞上茶牌,馮潛搖著手,說:“不用,領導,有什麼好茶,你點。”
“先來一泡觀1號。”交待完服務員,張聞新開始埋怨馮潛,“小馮,這可不對,你剛剛也說,不是工作時間,哪有什麼領導?我比你大幾歲,我叫你小馮,你就叫我老張吧。”
“那不行,太不尊重。這樣,工作上是領導,生活中是老大哥,我稱呼你為老大好不?”
“好啊。你們在外企,不管級別高低,都是稱呼對方的英文名吧?可惜公司不興這套,是不是不習慣?”
“剛開始是有點別扭,叫著叫著也就順口。其實也就是個習慣問題。”馮潛接過服務員端上來的茶具,剛要動手,張聞新一搖頭,說:“我來吧,這茶的衝泡方法你可沒我熟悉。”
馮潛順水推舟的將茶具推過去:“好茶也要衝泡得法,才能充分揮發出其味道,那我可不獻醜。”
張聞新駕輕就熟的將茶葉放入壺中,邊衝水邊說:“我胃不好,原來都不敢喝茶,你們年輕人時興的咖啡,我也喝不慣,有一段時間就隻喝礦泉水。後來有個同學推薦我喝普洱,說是這茶不傷胃,試了幾次,喝著喝著還真喝出癮來,每天都要衝一泡。”
“這幾年普洱茶是很紅火,炒作得厲害,不少人靠著這大發其財。我對茶沒啥研究,能喝就行,沒法理解那些賣到幾十萬,上百萬,比黃金還值錢的茶餅,到底珍貴在什麼地方。”
“都是概念炒作,那些花大價錢買下頂級茶餅的玩家,根本就不是拿來品嚐,而是作為收藏投資,和買賣古董字畫一個道理。隻是這價值太虛,市場也不規範。”琥珀色的茶水,順著壺口慢慢流入杯中,張聞新將杯子推到馮潛麵前,“來,試試。”
馮潛將杯子端起,剛拿到嘴邊,就感覺到野樟般的茶香在鼻腔中四散,張聞新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等他喝完後,興致勃勃的說:“感覺怎麼樣?”
在北京這國際大都市待了近十年,在外資企業服務過不短的時間,耳濡目染之下,馮潛對咖啡,紅酒這些西化的東東都略有研究,偏偏就是對茶幾無所知,要客觀的說出個優缺好壞來,還真不容易。要說得南轅北轍,隻能讓張聞新笑話,更沒法引起共鳴。可要說得入木三分,對他這個門外漢來說,又談何容易?馮潛的腦筋高速轉個不停,回想著以前在報刊雜誌中看到對茶的評論文章,緩緩放下杯子,說:“入口雖然有點苦,但口感甘醇,喉底生津,還有一股氣韻幽香,對茶我沒啥講究,但感覺得出,確實是好茶,就像喝咖啡一般,煮出來的咖啡和衝泡出來的咖啡,完全是兩個等級。”
張聞新稍一點頭,臉有笑意,喝著茶說,不急不慢的說:“對茶沒研究的人,能喝得出這個層次,很不錯。這茶是此茶為易武猛海茶區的散茶所壓製,經五年儲存變化,以滋味苦而化甘綿長,陳香豐沛為特色,而且舌底生津持久,平和中衡,很是舒服。”
“專家就是專家,一口茶就能品出這麼多道道來。”馮潛及時捧一句,“老大也有玩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