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 “編戶齊民”的稱謂和史料分析(2 / 3)

禹以下六世,而得帝少康。少康恐禹祭之絕祀,乃封其庶子於越,號曰無餘。餘始受封,人民山居,雖有鳥田之利,租貢才給宗廟祭祀之費。乃複隨陵陸而耕種,或逐禽鹿而給食。無餘質樸,不設宮室之飾,從民所居。春秋祠禹墓於會稽。無餘傳世十餘,末君微劣,不能自立,轉從眾庶為編戶之民。禹祀斷絕十有餘歲……

需要指出的是,這段文字雖然描述的是春秋時期的曆史,是東南方越國祖先世係傳衍升降的情況,但就《吳越春秋》這本書而言,首先是它的作者並非先秦時人,一般認為是東漢人趙曄所撰,另外就其內容而言,雖然也采擇了《國語》、《左傳》、《史記》、《越絕書》中的有關內容,但同時也融入了大量的民間傳說,故難以將其完全作為信史,難以根據這樣一條孤證而認定早在春秋時代就已經有了“編戶之民”的稱謂,很有可能是東漢人趙曄把漢代當時對庶民百姓的俗稱用在了越王勾踐那傳說中的又一度沒落了的祖先的頭上。因此,就目前所能見到的史料看,完整意義的“編戶齊民”,或者是“編戶之民”等用“編戶”一類的名詞稱謂社會中的居民百姓,可以說是從漢代開始的。

與先秦時期相比,在兩漢時期的文獻史料中,“編戶之民”、“編列之民”、“編戶民”、“編戶”出現的頻率稍高,但仍然稱不上是習見不鮮。大約是“編戶之民”三見,“編戶民”一見,“編戶”四見,“編列之民”一見,“編戶之列”一見,合計十見,再加上“編戶齊民”六見,總共也隻有十六次,這種稱謂在史料中出現的幾率應該說是很低的。這種現象不能認為是偶然,也不能看作是無關重要,其意義我們將在本章下麵所述的問題中分析。

與“編戶齊民”、“編戶之民”、“編列之民”、“編戶之列”、“編戶民”、“編戶”相比,單獨的“齊民”稱謂出現的幾率稍微高些。在先秦時期的文獻中“齊民”稱謂大約六見,在秦漢時期的文獻中“齊民”稱謂大約出現了二十次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先秦時期文獻中的“齊民”一詞主要是出現在先秦諸子的著作中,特別是在戰國中後期思想家們的言論中,其中包括《管子》、《莊子》、《韓非子》、《呂氏春秋》等,其文曰:

君子食於道,則義審而禮明。義審而禮明,則倫等不踰,雖有偏卒之大夫,不敢有幸心,則上無危矣。齊民食於力,作本。作本者眾,農以聽命。是以明君立世,民之製於上,猶草木之製於時也。故民趕則流之,民流通則迂之。

客曰:“孔氏者何治也?”子路未應,子貢對曰:“孔氏者,性服忠信,身行仁義,飾禮樂,選人倫,上以忠於世主,下以化於齊民,將以利天下。此孔氏之所治也。”

客曰:“同類相從,同聲相應,固天之理也。吾請釋吾之所有而經子之所以。子之所以者,人事也。天子諸侯大夫庶人,此四者自正,治之美也,四者離位而亂莫大焉。官治其職,人憂其事,乃無所陵。故田荒室露,衣食不足,征賦不屬,妻妾不和,長少無序,庶人之憂也;能不勝任,官事不治,行不清白,群下荒怠,功美不有,爵祿不持,大夫之憂也;廷無忠臣,國家昏亂,工技不巧,貢職不美,春秋後倫,不順天子,諸侯之憂也;陰陽不和,寒暑不時,以傷庶物,諸侯暴亂,擅相攘伐,以殘民人,禮樂不節,財用窮匱,人倫不飭,百姓淫亂,天子有司之憂也。今子既上無君侯有司之勢而下無大臣職事之官,而擅飾禮樂,選人倫,以化齊民,不泰多事乎?”

明主之守禁也,賁育見侵於其所不能勝,盜蹠見害於其所不能取。

故能禁賁育之所不能犯,守盜蹠之所不能取,則暴者守願,邪者反正。

大勇願,巨盜貞,則天下公平,而齊民之情正矣。

故當今之世,求有道之士,則於四海之內、山穀之中、僻遠幽閑之所,若此則幸於得之矣。得之則何欲而不得?何為而不成?太公釣於滋泉,遭紂之世也,故文王得之而王。文王,千乘也;紂,天子也。天子失之而千乘得之,知之與不知也。諸眾齊民,不待知而使,不待禮而令。若夫有道之士,必禮必知,然後其智能可盡。

從上麵所引關於“齊民”稱謂的史料可以看出,在先秦時期,特別是戰國中葉以後,當時的人們已經用“齊民”來稱謂社會下層中的居民百姓了,這一稱謂的出現,要早於“編戶”類的稱謂,不待漢代已有矣。這也是一個應該注意的問題。

筆者在搜集有關“齊民”史料的工作中發現,不論是在先秦時期的文獻中,還是兩漢時期的史料中,都存在一些關於“齊民”的記載實際並不是指稱社會中的居民百姓的情況,並不構成對社會上一種人群的稱謂。茲舉幾例說明:

……故明君不道也。必將修禮以齊朝,正法以齊官,平政以齊民,然後節奏齊於朝,百事齊於官,眾庶齊於下。

人主不自刻以堯,而責人臣以子胥,是幸殷人之盡如比幹。盡如比幹則上不失,下不亡。不權其力而有田成,而幸其身盡如比幹,故國不得一安。廢堯、舜而立桀、紂,則人不得樂所長而憂所短。失所長,則國家無功;守所短,則民不樂生,以無功禦不樂生,不可行於齊民。

如此則上無以使下,下無以事上。

明主之道,臣不得以行義成榮,不得以家利為功。功名所生,必出於官法。法之所外,雖有難行,不以顯焉,故民無以私名。設法度以齊民,信賞罰以盡能,明誹譽以勸沮;名號、賞罰、法令三隅,故大臣有行則尊君,百姓有功則利上,此之謂有道之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