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已有五口人的齊家,有幾間東倒西歪的破屋,住倒不用發愁,但五張口僅靠一畝水田維持,其艱難可以想見。齊家的這一畝田,叫“麻子丘”,比別家的一畝要大得多,好年成可以打上五、六石稻穀,但還是管不了五口人的溫飽,沒辦法,阿芝的祖父與父親還得四處找零工做,以補貼家用。
星鬥塘的人做飯是燒稻草的,阿芝的母親齊周氏見稻草上麵總會零星得掛著幾顆稻穀,覺得燒掉可惜,就用搗衣的椎子,一椎一椎地捶下來,一天下來,竟然能得穀子一合,一月就有一升,一年就能積三鬥六升稻穀。等積累得多一點,她就拿去換棉花。還自己種了麻,這樣以來,阿芝的母親就春天紡棉,夏天績麻,然後織成布,染好顏色,縫製成衣裳,齊家上上下下的衣服,就自給自足了。閑暇時光,齊周氏養雞喂豬,不獨改善了家裏的夥食,也能換幾個零用錢。在祖父母、父母的勤勞操持下,阿芝雖然不能象富人家孩子那樣錦食玉衣,卻也能粗茶淡飯、麻衣粗布地不知衣食之憂。
依照齊家宗派的排法,阿芝這一輩,排起來應該是“純”字,所以阿芝派名“純芝”,齊家上下都叫他為“阿芝”。後來做了木匠,主顧們都叫他“芝木匠”,有的客氣的稱他為“芝師傅”。阿芝號“渭清”,祖父給他取號為“蘭亭”。齊璜的“璜”字,是他的老師取的名字,“頻生”也是老師給取的號,“白石山人”是老師為他取的別名,別人叫的時候省略了“山人”,就叫“白石”,後來竟然成了阿芝最常用的名號了。
兩三歲時的阿芝,總是疾病不斷,他的祖母、母親,也不知燒了多少香,拜了多少菩薩,磕了多少頭(為了表示心誠,婆媳倆常把頭磕得“咚咚”響,額角都腫得象個大柿子),又是請巫師、又是請神婆,還是無濟於事,阿芝的病照樣好好壞壞得拖了不少日子,可真把親人們給折磨夠了。
說來也怪,到了能說話走路的時候,不知為何,阿芝的病竟然好了。這對阿芝的全家來說,真是喜從天降,幾年來籠罩在齊家的陰鬱頓時煙消雲散了。原先那種單純而平和的快樂又充滿了阿芝的生活空間。
窮人家沒什麼值錢的家當,何況阿芝一家隻能穿阿芝母親自製的麻布粗服。可以想見一件羊皮襖對於阿芝的祖父意味著什麼,可以說這是他一輩子的積蓄和最珍貴的家當了。到了冬天,寵愛阿芝的祖父敞開皮襖,將阿芝緊緊裹在懷裏,一種護犢之情頓時蕩漾開來。齊十爺曾多次感歎說:抱了孩子在懷中暖睡,是他生平的第一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