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嘉雯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嘉雯,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是蕙薇。
“我有空啊。”
“我去你家和你聊聊好不好?”蕙薇的聲音有些啞。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鍾了?”
“我今天晚上必須見你。我過半小時就到你家了。”
蕙薇衝進嘉雯的家門時,嘉雯被她披頭散發,衣服邋遢的樣子嚇了一跳。蕙薇一向都是整潔的,今天她的樣子太一反常態了,而更讓嘉雯吃驚的是她的手裏居然還提著一個大旅行包。
“你沒有搞錯吧?我家可不是賓館呀。”嘉雯半認真,半開玩笑。
“我今天無論如何也不回家了,我不來你家去哪裏呢?你不忍心我露宿街頭吧?”蕙薇跌坐在沙發上。
“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讓你這麼動怒?”
“祺傑他快要把我氣死了。”蕙薇話未落地,淚先落了下來。
嘉雯突然發現蕙薇眼角已經有很明顯的皺紋了。也許使女人衰老的並不是時間,而是男人吧。
嘉雯捧起一盒麵巾紙,遞到了蕙薇的麵前。蕙薇和祺傑最近在英倫頓的富人區買了一幢三層樓的房子,在短短的兩年裏就實現了美國夢,日子應該一天比一天甜蜜,但此刻蕙薇為祺傑傷心至此,事情大概是非同小可了。
“他今天晚上回家很晚,進門時臉色就很難看,我等他回家吃飯等了一個多小時,結果他說他不想吃飯,那我當然是很著急,就問他到底有什麼不開心,他說他主做的項目今天結束,公司中午開慶功會,老板對他的工作隻輕描淡寫地講了幾句,卻對他的一個印度同事大加讚賞,實際上這個印度人隻做了一些測試工作而已。會後老板給項目組的每個人發了獎金,結果他無意中發現老板給那個印度人的獎金比給他的多得多。他為了這個項目不知加了多少個夜班,現在受到這麼不公平的待遇,自然是很氣憤了。我就勸他說,算了,何必要爭個山高水低呢,他的年薪已經很高了,獎金多少也不是太重要,他說這不是數目大小的問題,而是榮譽問題,接著他就罵我是井底之蛙,沒有遠大誌向。”蕙薇說得太急了,不得已停了下來,喘了一口氣。
嘉雯遞了一杯水給蕙薇,陪著歎氣,“他大概隻是口不擇言罷了,他看上去脾氣很好啊。”
“他隻是在外人麵前脾氣好,關起家門就不是他了。”蕙薇低聲地說。
“今天也許隻是一個偶然啦,你想啊,他在公司裏受了氣,總要宣泄一下。他不可能找他的老板發脾氣吧?他隻能找他最親近的人出出氣了。”嘉雯替祺傑解釋。
“這不是什麼偶然,他早習慣於拿我出氣了。我在公司裏也有很多不順心的時候啊,可他連問都沒問起過!今天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他說老板之所以重用那個印度人,是因為那個印度人的英語比他的好,他居然埋怨我不在家和他說英語!總之如果他有什麼錯,那一定是因為我的錯,這就是他的邏輯。你想想,我怎麼可能每天和他在家說英語,多別扭啊。”
“他是自尊心很強的人啊,他需要找一個理由來安慰自己受到了傷害的自尊。女人總是希望自己的男人是山,而且永遠把朝陽的一麵呈現給自己。其實男人也有陰鬱脆弱的一麵,這時你就得做陽光了。”
“我真的受夠了。我告訴他我受夠了。”
“他說什麼?”
“他說你受夠了你就滾!”蕙薇終於放聲哭了起來。
“人真是這世上最矛盾的動物。人向往和自己喜歡的人無限地靠近,甚至同床共枕,但一旦無限地靠近了,又要互相傷害。”嘉雯說,起身去浴室拿了毛巾,讓蕙薇把眼淚擦幹了。
“我現在真羨慕你,一個人過得清清靜靜,悠閑自在,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也不用忍受別人的壞脾氣。”蕙薇還不能停止哽咽。
“我還羨慕你和祺傑出雙入對呢。任何一種生活方式都有長處和短處,就看你從哪個角度去想了。這世上沒有完美的生活方式,也沒有完美的男人。”
“我想不明白上帝為什麼把男人創造的這麼冷漠無情,自私自利?”
“這大概不是上帝的本意吧?亞當應該是好男人吧?雖然後代的有些男人背叛了上帝當初造人的意圖,不過好男人還是有的,如果我們對此失掉了信心,那未免有些悲哀了吧?”
“那麼你的理想男人是什麼樣的?”
“我嗎?我不知道。我心目中的理想男人似乎在變。十年前我迷戀才華橫溢的男人,現在我向往體貼的男人。事實上每個女人心目中的理想男人都不一樣,這取決於她們身邊的男人有哪些缺憾。”
電話鈴響了。“我猜這一定是祺傑。”嘉雯準備去接聽。
“不要接,我不想和他說話。”
嘉雯還是接起了電話。果然是祺傑。她隨即把話筒遞給了蕙薇:“你是無處可逃的。”
嘉雯聽不見祺傑在電話裏說了些什麼,但蕙薇的聲調越來越平和了,最後她終於說,“好吧,那你來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