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開張第二天,阿堅的表弟勝強從紐約來到了“華美”。勝強生得瘦骨嶙峋,臉色青黑,兩隻眼倒靈活,骨碌碌地轉來轉去,像是森林中一隻饑餓了很久的狼在緊張地尋找獵物。
“就讓勝強在這裏當廚師吧,免得阿瑞忙不過來。”
“你帶人來做工,也要事先和我們商量商量,我已經雇了廚師了。”嘉雯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
“勝強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姑媽,給我打過幾次電話了,勝強走投無路了,來投奔我,我怎麼能拒絕呢?”
“我們是做生意,又不是開避難所。”
“現在‘華美’剛開門,廚師多一個也沒關係,過一個月如果覺得人手太多,就把你雇的那個炒掉。”
“這不太合理吧?到時也要看哪一個做的不好炒掉哪一個。”
“到時候再決定吧。”阿堅說。
嘉雯每天在餐館關門之後就把當天營業的所有現金,支票信用卡收據鎖進餐館辦公室裏的保險箱,第二天早晨等銀行開門後再存到銀行,有時太忙,就會隔兩三天才去銀行存錢。另外她常常要支付現金給休斯頓的中國人送貨公司,所以保險箱裏常常有三四萬現金。
有一天深夜,勝強和一個小個子男人撬開了餐館的後門,並且熟練地把密碼輸入警報器中,使警報器停止了工作。兩人用一個小推車把保險箱推出餐館,裝入了他們的麵包車裏,便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勝強並沒有想到他和他的同伴的一舉一動都被躲在灌木叢中的嘉雯和阿瑞錄了下來。當他們砸開保險箱之後,發現裏麵隻有一堆白色的塑料袋,頓時目瞪口呆了。
原來勝強一兩個星期以來頻繁地在餐館裏打手提電話,已經引起了阿瑞的懷疑。有一次他躲在倉庫的角落裏給他的同伴打電話,商量搶劫“華美”的辦法,被到倉庫裏拿貨的阿瑞聽得真真切切。前幾天勝強又溜進辦公室翻找餐館的文件,猜想他是想找到寫在警報器手冊上的密碼。
阿瑞在勝強偷走空保險箱之後,就打電話給阿堅,告訴了他事情的前後。
“我和嘉雯準備把錄像帶交給警察局,至於警察怎麼處理,那是他們的事情。”阿瑞說。
“還是不要送警察局了吧,他也沒有偷到錢,就放他一次算了。他是我的親戚,如果我們送他進來監獄,我老家的親戚們都會罵我的。”阿堅說。
“那我們也再不能留他在這裏做工了。”
“我不知道他離開‘華美’,能不能找到做工的地方。”
“我們是做生意,不是開收容所。”阿瑞有些氣憤了。
當若無其事的勝強來到店裏做工時,嘉雯給他算了工錢,讓他立刻走人。
“你會後悔的,”勝強說,“你將來會因為炒我的魷魚而後悔的。”
嘉雯並不理他,隻是去忙自己的事情。
勝強離開“華美”當天就去“港珠”做工了,並且很快和老板莊東平稱兄道弟,發誓要置“華美”於死地。
一個多月之後,“華美”的生意走向正軌。嘉雯和阿瑞擇定在八月八日,一個他們心目中大吉大利的日子,舉行隆重的開業典禮。
八日那天早晨,是在收音機裏傳出的美國鄉村歌手菲絲·海爾感性深情的歌聲中開始的:
“我看到陽光在你的臉上舞蹈,
我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澎湃如潮。
當我繾綣在你的臂彎,
所有的思緒似乎都不再飄搖,
整個世界已然雲散煙消,
我能聽到的隻有你的心跳。
我感受著你的呼吸,
你的呼吸席卷我,
讓我頓然融入你的懷抱……”
舒嘉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心緒在歌聲中舒展著,仿佛夏日的蓮,欣欣然地開在一片溫存的碧水中。
躺在她身邊的阿瑞還在酣睡。陽光透過月白的窗簾,在他長的睫毛,挺直的鼻子,還有線條清晰的唇上舞蹈。他的神情安靜,沒有疲憊,也沒有煩惱,他的手卻緊緊摟著她的頭,唯恐在睡夢中失去她。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刹時彌漫了她的全心。她把頭更深地埋入他的懷中,傾聽他的心跳。在那一刻她清楚地意識到她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向他托付,而他,無比珍惜這種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