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雯被押回了太陽城監獄。她要等一個星期才會再次上庭,到那時才知道法官米歇爾是否允許她被保釋。
日子流得很慢,日子在她和外麵的世界之間流出了一條河。她在維卡的生活,“華美”的輝煌燈火,漸漸地似乎都變成了隔岸的風景。
她發現同牢房的囚犯們大多都可以平靜地對待牢獄生活,她們很少有暴跳如雷,呼天搶地的時候。她們整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寫信、看電視。也許是因為她們已被判了刑,無論怎樣痛哭流涕都已無濟於事,也許是因為監獄生活對她們早已不再陌生。
不管嘉雯和她們被關進監獄的原因有多大的不同,她們所麵對的是同樣的時間。一天裏憤怒躁狂是度過二十四小時,心平如水也是度過二十四小時,何不選擇心平如水?
周日下午輪到了4A和4B牢房的囚犯出外鍛煉身體,嘉雯和其他四十幾個女囚一起來到了監獄頂層的陽台上。陽台四麵的牆上被密密實實地罩滿了鐵絲網,因此從這裏隻能看到一小片無雲的天空。陽台上有一個小小的籃球場和一個排球場。地麵上鋪著紅色的地磚,因為太多人在上麵運動過,地麵已經變得很光滑了。
嘉雯很快就和女囚們打起了排球。雖然她不象那些美國和墨西哥女囚那麼高大,但畢竟在大學裏受過一點專業訓練,出手還算不俗。而其他女囚大多體態肥胖,走路都不太靈活,何況打球了。和嘉雯聯手的是聯邦政府的囚犯,而她們的對手都是移民局的囚犯,所以她們一致戲稱這場比賽為“移民局對抗聯邦政府。”
在短短的四十分鍾裏,嘉雯的全部精神都隨著那隻小小的排球轉動,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在監獄裏了。她似乎又回到了大學的體育館,又回到了那些無憂無慮的、色彩繽紛的日子。監獄隻給每人發一雙拖鞋,而她被逮捕的當天穿了一雙高跟的涼鞋,現在隻好赤著腳打球了。紅色的地磚被太陽曬得暖暖的,赤腳踩在上麵很舒服。在她剛搬到了德州的時候,她經常抱怨這裏似火的驕陽,但這一天,她卻對德州的太陽產生了感激的心情。她感激太陽溫暖了地磚,而地磚溫暖了她赤裸的雙腳。
也許隻有當她被置於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中,失掉了財物,失掉了驕傲,才能真正學會感激,感激大自然的微小給予。
嘉雯連發了三個球,“移民局隊”都沒有接起來,結果“聯邦政府隊”以十五比十贏了這一局。
“嘉雯,你打得很好。”蘇珊在場地裏興奮地跑動著,她的龐大乳房不停地抖動,“我不在意輸贏,隻要能減肥就好了。”
“可是我他媽的在意!我們輸了球,並不是因為你們打得好,而是因為你胸前的那兩個排球擾亂了我們的注意力。”“移民局隊”的一個黑女人凶巴巴地對蘇珊說。
“這座狗屎監獄,居然找不到一個適合我穿的胸罩,我隻好讓它們晃蕩著。”
“你的尺寸有多大?38G?”黑女人大聲笑了起來。
“怎麼了?你很嫉妒是不是?我就這麼性感!這麼精力充沛!”
“我很愛慕!告訴我你在哪一個脫衣舞夜總會上班,等我出去之後我好替你捧場。”
“你先贏了這一局,我再告訴你,別忘了眼睛看著真正的排球。”
“移民局隊”回天無力,最終以0比3慘敗給了“聯邦政府隊”。
“可見聯邦政府還是比移民局厲害!”嘉雯在回牢房的路上對蘇珊開玩笑說。
“我明天要見的是聯邦政府的法官,希望法官能讓我保釋。”
“你介不介意我問你為什麼進到這裏來?”
“我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塌糊塗。我吸毒,最初隻是為了尋求刺激,看到夜總會裏的別的女人吸,我也吸,後來就上了癮,沒有錢買毒品,就開始販毒。第一次被抓進來的時候,因為是初犯,隻判了半年徒刑,監外執行。我又回到夜總會去跳舞,可是一個月前有一天晚上我喝多了酒,在包廂裏給一個客人跳舞,跳完之後他不給錢,我就用花瓶打破了他的頭,結果他叫來了警察。如果我沒有前科,這樣的案子是小事一樁,但現在不同了,我違反了監外執行的規矩,現在檢察官要和我老賬新賬一起算了。”
“你為什麼就不能安安靜靜地活著呢?”
“你知道象我這樣的人一天不找一點刺激,就會覺得厭煩,直到有一天因為尋求刺激而被關進牢房,付出昂貴的代價。”
“我並不想尋求什麼刺激,隻是想謀求一個生存,我也被關進來了。”
“誰讓你是外國人呢?移民局的特工抓不到恐怖分子和蛇頭,當然也要抓些人交差了,不然他們不是白拿政府的薪水?你的運氣實在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