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犇一見牛子涵失蹤,也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當下托人四處尋找,可是牛子涵卻水汽似的從人間蒸發了。
半年後,鎮守陽阜城的鬼本聯隊調防,牛犇暗中領著母親回到縣城,將回春堂藥店又偷偷地開了起來。可是牛子涵卻沒有任何一點音訊。
一轉年,清明節就到了,這天一大早,藥店的夥計開門,他一低頭,不由得“咦”了一聲,就見藥鋪門前的台階上,出現了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牛犇親啟,看那筆記竟是牛子涵寫來的。
牛犇哆嗦著雙手接過父親寫給他的信。打開信一瞧,隻見裏麵寫道——為父目前正在安國一帶遊曆,正在尋找戒煙的秘方,一旦戒掉了煙癮,我立刻就會回來!
牛犇聽到父親在安國藥城的消息,他急忙跑去稟告母親,然後領人直奔安國藥城而去。牛犇到了目的地,可是人海茫茫。那有牛子涵的蹤影?牛犇隻得垂頭喪氣地回家。令人奇怪的是,每年到了清明前後,牛犇都會收到一封牛子涵報平安的書信,牛子涵每封信裏的地址都不確定,真好像再和牛犇玩捉迷藏的遊戲,搞得他也有點無所適從了。
一轉眼,六年過去了。陽阜縣城還是被日軍占領著。那侯發山卻官運亨通,最近已經榮任山東省副省長,到濟南府走馬上任去了。
眼看著就快要到第七年的清明了,牛犇的娘因為惦記牛子涵,終日以淚洗麵,牛犇安慰母親,說道:“娘,您不要難過,今年清明,我一定要找到爹的消息!”
牛犇領著兩個夥計,藏身到藥店對麵的民房裏,徹夜不休,六隻眼睛緊盯著藥店門口的台階,果然在清明節的午夜,一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出現了。那個黑衣人正要往台階上放信,牛犇領著兩個夥計大喝一聲——站住,然後急衝了出來,兩個夥計抓住了黑衣人的胳臂,牛犇一個掃堂腿,那個掙紮著想要逃跑的黑衣人就一個大馬趴,摔在了地上。
借著清冷的月光一看,這個黑衣人就是縣郵局的郵差。郵差嚇得渾身直抖,牛犇指著他的鼻子吼道:“趕快告訴我這封信的來曆,不然的話,我就告你謀害了我爹牛子涵!”
郵差不禁嚇唬,立刻竹筒倒豆子老實交代。牛犇順著郵差提供的線索,直接來到了專走西線貿易的趙家馬幫,趙家馬幫的馬鍋頭也不隱瞞,告訴牛犇,他已經連著捎回陽阜七封信了,托他捎信的就是天山腳下阜康縣的大藥材商——熱古幫。
如果牛子涵不是住在阜康縣,熱古幫就是一個重要的知情人,牛犇得到這個消息,真好像是漆黑的夜裏看到了一絲曙光。他回去和母親一說進疆尋父的打算,牛犇的娘擔心地說道:“阜康縣遠在天山腳下,距離陽阜縣幾千裏地,現在狼煙四起,兵凶匪惡,這一路太危險了!”
牛犇說道:“我會和人多勢眾的趙家馬幫一起走,每隔十天,我還會寫一封信回來報平安,娘,您就放心吧!”
牛犇將藥店裏的事安排了一下,兩個月後,他就隨著趙家馬幫直奔天山而去。趙家馬幫一邊走,一邊做生意,來到天山腳下阜康縣的時候,都已經是八月初了。
牛犇來到阜康縣,熱古幫的藥材店就坐落在鎮西,高高的土磚磚牆,胡楊木的大門敞開著,買賣藥材的各路商人進進出出,門口還站著四個腰挎彎刀,虎背熊腰的護衛。牛犇小心地走了過去,先報姓名,然後一說要見他們掌櫃的,那個滿臉胡子的大漢凶叫道:“等著,我去通報!”
令牛犇沒有想到的是,那熱古幫竟一臉急切地迎了出來。熱古幫今年六十多歲,高鼻子藍眼睛,頭戴六棱花帽,一張古銅色的臉上,皺紋深如刀刻。
熱古幫的漢語精熟,他上前一把,便將牛犇抱在了懷裏,他激動地叫道:“牛犇,歡迎你,我好朋友的孩子!”
熱古幫身上那股濃烈的奶膻味,熏得牛犇直反胃,他客氣了幾句,立刻轉入正題,他對熱古幫說道:“我父親牛子涵在哪裏?我要領他回去!”
熱古幫一攤手說道:“我的孩子,你父親七年前來到天山,先到我這住了一陣子,然後寫了八封信給我,他囑咐我每到清明前就給你發去一封,你父親留下了這些信後,我就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熱古幫打開一個精致的紅木盒子,從裏麵取出最後一封信,兩手捧著,交到了牛犇手裏,熱古幫他還不忘叮囑道:“我的孩子,這封信要到明年清明,你才能拆開!”
牛犇尋父心切,哪裏還管熱古幫的告誡,他“刺啦”一聲,撕開了信頭,從裏麵拿出了一張發黃的信紙來。
牛子涵在信中告訴牛犇——牛犇看到這最後一封信,當速來阜康縣……牛子涵在信紙上還畫了一張阿魏盆地的地圖,那阿魏盆地的最窪處有一塊白石頭,石頭旁還畫著一株長勢旺盛的阿魏……在信的結尾,牛子涵還不忘叮囑牛犇,叫他采收了這株阿魏後,立刻返回陽阜,將阿魏的成藥給侯發山送過去!
……
三:要命的阿魏
熱古幫領著牛犇來到戈壁荒灘中的阿魏盆地,在盆地的正中,果然找到了那塊白石頭,白石頭的旁邊,就長著一株一丈多高的阿魏樹。
阿魏是一種木本灌木,一般株高兩米,葉子互生開裂,從外表上看,阿魏的模樣極為普通,可是一旦走近,阿魏枝葉上散發的那股濃烈的蒜臭氣味,絕對能把人熏一個大跟鬥。
牛犇還沒等讚歎這株阿魏樹高大,熱古幫驚叫道:“快看,花苞,滿樹的花苞!”原來這棵阿魏樹的樹枝上竟掛滿了花苞。要知道阿魏一般是八到十年才開一次花,開完花後,整株的阿魏就枯死了。
如果熱古幫記不錯,這棵阿魏樹今年應該是七年的樹齡。牛犇來到阿魏盆地,這棵樹竟然就提前打苞了,這真的是太詭異了。
采集阿魏的樹膠,隻能在阿魏沒有開花之前進行。熱古幫叫手下的夥計回店去取工具,一個小時後,夥計們就把采集阿魏藥膠的工具取來了。熱古幫先用袍子將口鼻掩蓋得嚴實,然後他熟練地操起了月牙形的割刀,隨著“刷刷刷”三下,齊腰高的阿魏樹身上就被割破了三處,乳白色的樹汁牛奶似地沿著割開的樹皮流淌了出來,隨著樹汁流出,一股叫人掩鼻不迭的臭氣熏得牛犇差點昏死過去。
采集阿魏的樹膠每隔一天進行一次,采集三次後,這棵被采膠的阿魏就徹底枯死了。熱古幫的手下在樹旁放了一個鐵鍋,三次取得的樹液經過熬製後,就成了淺棕色的膏狀阿魏。
熱古幫一邊采集藥膠,牛犇一邊觀察阿魏樹下的沙土,采完第三次藥膠,熱古幫找了一個能夠密封的鉛罐子,將奇臭無比的阿魏成藥裝了進去,然後他把鉛罐子遞給牛犇,欣慰地說道:“我的孩子,你終於可以完成你父親的囑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