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代郡郡府。
劉敬在草原與匈奴右賢王決鬥,不但大揚了漢人的威風,還以自己一人之生命換來了漢匈之間和親的成功。
陳豨在代郡得知這一消息後,唏噓不已,他從心底對這位庶民出身的建信侯大加讚賞:“劉敬以一人之性命換來數萬百姓之安寧,真大義之士也。”
從心底講,陳豨痛恨匈奴,甚至於對匈奴人達到了恨之入骨,咬牙切齒的程度。這些匈奴人攻破了代郡,隻劫掠財物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踏毀農田?為何還要火燒代郡?為何要把千裏代地變作一片的衰鴻遍野?每每想到這,陳豨都會在心裏暗暗罵道:“北夷野獸,非人哉!”
每天都要忙著安頓百姓的陳豨如今也處在了時刻提心吊膽之中,代王劉仲在代郡城破之前就已經跑了,可劉仲畢竟是皇帝的親二哥,皇帝不能嚴懲他。那麼很顯然,這玩忽職守,守城不力的罪名就要由自己來承擔了。至於詔書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到的原因,陳豨猜想也許是皇帝還沒有騰出時間,也許是代郡還需要自己來處理一下戰後的事務,也許......也許皇帝的詔書已經在路上了。
近些天來,陳豨又收到了淮陰侯韓信寫給自己的密信。韓信在信上提醒自己,近些天長安的風聲很緊,以禦史大夫周昌為首的一群言官紛紛上書彈劾陳豨,周昌言辭尤其激烈,彈劾陳豨到任代郡郡守已經數年,數年之間招兵買馬何止萬餘兵卒,可卻沒有擋住匈奴的進攻,且敗得如此之慘,可見這是陳豨與匈奴裏應外合,實有謀逆之心。
看到這封密信後,陳豨後背不由滲出陣陣冷汗來,他猛的將信往桌案上一拍怒喝道:“這些禦史,都是吃飽了撐的!今日彈劾這個,明日又去彈劾那個!一群隻會逞口舌之能的書呆子,你們自己來代郡看看,若不招兵買馬,代郡會被劫掠的更慘!”
就這樣,此刻的陳豨,內心即害怕又憤怒,本來代郡現在這一片爛攤子已經夠讓自己頭痛的了,如今又跑出來個禦史彈劾自己暗通匈奴,有謀逆之心,氣的陳豨連晚飯也吃不下去,坐在桌案前,抱著酒壇子一邊大口大口的飲酒,一邊拍著桌案冷笑:“說我暗通匈奴?當真可笑!當真可笑矣!”
話音還未落,又是一大口咕嘟嘟的飲盡,不知不覺又喝光了一大壇。陳豨將酒壇一把摔碎在地,仰起頭朝屋外大喊:“來人,來人,來人!”
代郡都尉張春聞聲忙跑進來正看到陳豨趴在桌案上喃喃的罵道:“周昌!周口吃......周結巴!你彈劾我......你,你敢誣陷我......”
“郡守。”張春忙拱手道:“郡守已經醉了,萬不可再飲。”
“少廢話!”陳豨趴在桌案上自言自語般地說道:“真該像劉敬那樣......要是代郡城破那天我就拔劍自刎,我看這幫蠢禦史還能說我陳豨什麼!”說著,陳豨微微抬起頭,斜眼看向張春道:“去......再抱一壇酒來。你......你我共飲!”
“這......”張春垂下頭拱了拱手道:“諾!”轉身走出屋子。
陳豨扶著桌案挺起上半身,在燈下揉了揉眼睛,又順手抓起韓信寫給自己的密信,醉眼朦朧地又從頭看了一遍,口中不免又說道:“我陳豨為大漢立過多少戰功!你周昌呢.....你隻不過就會搖唇鼓舌而已。更何況,更何況你還是個結巴,每天期期艾艾的,劉仲棄代而逃,你怎麼不說?你憑什麼......”忽然,陳豨猛地一驚,書信最下麵還有幾行小字,自己第一遍看的時候竟沒有看到。
借著微微燭光,陳豨忙將醉眼睜開,隻見上麵寫道:信與公之情義,可謂兄弟耳,自當兩肋插刀,肝膽相照。今公有急,信豈能安枕矣?若公有圖大事之誌,信定於淮陰響應。事關重大,望公慎之,慎之。
“韓帥欲反?”讀罷書信陳豨醉意已然消去了一大半。耳邊隻聽屋外傳來腳步聲,陳豨忙將書信折起來,一抬頭張春正好抱著酒壇走進來。
張春打開一壇酒,正要上前給陳豨滿上,陳豨揮了揮手道:“不必如此繁瑣,咱們就像當年軍中那樣,你我各抱壇痛飲,不必倒在杯子裏了。”
張春咧開嘴笑了笑,上前將酒壇放在陳豨案前。自己則抱起另一壇酒坐在下麵道:“大人何事煩惱?”
陳豨長歎一聲:“朝中有人誣告我與匈奴密謀,意欲謀反。”
“誰說的?真小人之言。”張春怒道:“大人為代郡操碎了心,最後反倒落此下場!那劉仲棄代而逃,怎麼沒人彈劾他啊?一群狡猾之輩!”